吴老二茶棚,只是招牌上的名号,像一个人自谦一样。在这风流富贵聚集的天火峪,断然不会有茶棚这等路边低档场所。
这是装潢极其考究的一间大开厅,供客人喝茶听曲,消遣时光。
阔大的厅堂足有十几丈长宽,白玉石铺就的地面,显得富贵异常,上百张雕花茶桌依次排开,士子文士,粗衣大汉各色人等在桌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棚子里面戏台上的唱曲。
五六个眉眼干净的小斯,肩披白布,手执铜壶,在茶台之间来回穿梭,回应着客人们的招呼。
徐风眯眼看那戏台上的姑娘,模样周正,眼带桃花,亭亭袅袅的坐在一张高凳上面。
那凳子高度适中,坐在下面的看客们刚好可以看见,素色锦袍掩饰不住的丰腴大腿。
台下少年大都来自王朝的偏僻州郡,学堂里数年苦读,那里见过这等阵势,早看的目瞪口呆,奋发激昂。
少年们不住鼓掌,也不嫌浪费银钱,频频高声吆喝,让小二添茶、加点心,大方的给赏钱,为了引起台上姑娘的注意。
琵琶竖在腿上,拦在怀里,边唱边弹,见有客人落坐,一双杏花圆眼,向着徐风三人随意一瞥,风流无限。
“好,真好,郢都就是好。”李客说道。
“李家庄土窑子里的姑娘,叫她唱个曲,脸上跟死了亲爹一样难看,公子,你看这,啧啧,这才叫真正的唱曲。”
“还不是一样,普天之下,有钱就是爷。”蒋辽重重的说道。
他不愿意受身边那些情绪高涨的学子们影响,将黑杖随意往旁边一丢,开始闭目养神,不大一会儿,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修行境界。
徐风一向是个享受的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很高。用李客私底下的评价说,就是既懒又爱花钱。
翘起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敲着桌边,合着小曲打拍子。
“风流公子才艺高啊,花前月下把那诺言许,窈窕小姐,她是可怜人儿,苦诉衷肠把泪儿流……今宵共赴鸳鸯帐啊,明朝黄花路边抛……”
曲子抑扬顿挫,唱腔字正腔圆,还故意带着郢都城的儿话方言,听起来韵味十足。
曲子就这样一直唱着,几百人喝茶的纷乱大堂中,那声音既不高亢扰人,也不会断不清戏文,强调是舒舒服服,贴贴切切,给人一种大把撒银子花的爽朗心境。
可徐风隐隐觉得,大厅之内有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盯着自己。
半个时辰过去,唱曲姑娘对着台下福了一福,要到后面歇息。
茶坐之间爆发出无数欢呼声。有几个衣饰稍显华贵的学子,高声嚷道:“小娘子技艺不错,公子我今晚可否单独请唱?”
“娘子好好休息,好茶润足了嗓子,哥哥我可在着候着呢!”
那姑娘拿细葱一般的玉手,掩嘴一笑,向着吆喝声最高的几位看客,风们情万种的瞟了几眼,再次福了一福,婷婷嫋嫋的走了下台。
哄闹声渐渐湮息,厅堂内又是一阵招呼小二的悠忽声。
趁着个间隙,徐风也唤来小二,要了几两熟牛肉,半壶烧酒,算做三人的晚餐。
来这里吃茶的公子少爷,全都和徐风他们一样的打算,花钱少,混个时光,所以基本上都是穷光蛋。
当然,这些欢愉的人群当中,也有一些正襟危坐,手持书卷,满面肃荣的才学之士,哄闹之中好似充耳不闻,只是默读诗书。
也有一些衣着干练的江湖客,或者是境界一般的散修,听曲之余,也不忘暗自调息,吐纳修行。
邻桌的一位文士,身材高大,大概是从北方寒冷的朔州赶来,披着黑色的翻毛大氅,文雅之气硬是被衬出点江湖味道。
气愤的说道:“江河日下,江河日下啊!郢都的贪官手都伸到青衣试上来了!想明律皇帝在位那些年,青衣试乃是官民同乐的一大盛事,如今竟成为官府敛财的工具。”
“仁兄还是小声点吧,”旁边一位文士,低头看了四周,悄声说道:“时候不同了,如今官府的眼线到处都是,非议朝政可不是小罪。”
“哼,敢做还不让说了。”
方才相劝的那位文士,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仁兄可能有所不知,这届青衣试一应外场安排,全有郢都府尹操持。如今的府尹为人阴毒刻薄,还极其贪财,连一文银子都看在眼里。按说龙虎榜这种小事,堂堂郢都府尹不必亲自插手,这家伙倒好,本人亲自坐在天火峪外收银子!”
“国贼!”穿皮衣的文士将手中书册重重砸在桌上,大声说道。
“息声,兄弟息声,在下可不想惹祸上身。”桌旁的另一名学子一脸惊慌,赶忙安抚。
“你说朝廷怎么就提拔出这等官员。”
“常言道,相极之人必有过人之处啊。传闻这郢都府尹相貌极其丑陋,吊脚眼,蒜头鼻,薄嘴长须,状如家鼠。”
“我看是仓之硕鼠!”另外一桌的学子隔着邻座,插嘴说道。
“此人面相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