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时大家都反对混住,可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啊!
这个时候要是再想住过去,那才真是脑子有坑了。
但他这么说了,谁都没有说反对的话。计寒梅甚至还说:“……这工作不好做,齐代表是政工干部出身,做思想工作我们都得向您学……”
要说你去说去,我们不行。
潜台词是:我们要是行,就不会如今这种住法了。
计寒梅这么说,谁都没插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齐思贤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当即甩袖而去。没有同事的配合,这工作没法开展。
许是受挫受的多了,人倒是消停下来了。
可这人消停了没两天,一夜之间,好似天一下子就变了。
这个变化几乎是叫丹阳猝不及防。五六月份,正是实验田里的棉花苗生长的重要时期,课堂上已经学不到东西了。班里正上课的都能打起来。开讨论会,探讨这片文章的政治思想性,因为意见不合,相互辩论升级到最后大打出手。好几次差点被殃及池鱼。
于是,她干脆申请去上实验课,去了学校的实验田。
然后喇叭里喊着什么无产阶级文化D革命,紧跟着,就是鞭炮锣鼓欢呼的声音,抬头望去,满目皆是飘扬的红旗。上课的铃声掩盖在这欢呼声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听到。
她直起腰上,手里还拿着染上病虫害的棉花叶子,从试验田里出去,一路上都是举着小旗子欢呼着的同学,跟她逆向而行,她急着回教室回宿舍,可大家都奔着校外而去。
她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碰上同班的同学,人家塞了一个糊着紫色彩纸的三角小旗子到她手里,拉着她就往出走,嘴里抱怨道:“到处找你,你去哪了?幸好我给你占了一个旗子。快!跟上……”
她被拉着,手里拿着的本来打算做标本的棉花叶子被撞到了地上,她伸手想去捡,这一扭头,却看到一只脚加上一只脚的踩了上去,最后只留下一团破烂的糊糊贴在地上,染得地面砖成了草绿色。
她心疼的直抽抽,今儿找的这个标本,特别有代表性。
李教授安排的作业,她找了几天才找到的。就这么没了!
她被人群簇拥着,耳边是‘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MZD思想……’的歌声,她也跟着大家一起唱,“鱼儿离不开水啊,瓜儿离不开秧……”
不光是歌声汇成一片,就是人群也像是溪流入海。
抬眼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每个岔道口都有人群汇合进来,高举着旗帜,高喊着口号,人山人海。你会觉得,你被裹挟着,顺着人群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你不能四顾,要不然脚会被踩到。你不能停止,后面的人如同浪潮,不动就会被拍到沙滩上。更不能回头,只要走回头路,就会被推到,被踩到脚底下。
这一天,她都被人群推着,不知疲倦的走着,喊着,唱着,挥舞着小旗子。
这些同学,他们亢奋着。
他们在革|命,他们真的觉得他们在革|命。
回到宿舍,她没顾得上吃饭,脑子里一直想着,这革命,到底要革了谁的命。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去了教室。教室的人不少,但却没有拿课本的。都在忙着,有的在写大标语,有的在写大字报。
这些笔墨纸砚是不用自己花钱的。有需要就去政教室拿,那里有专门的政教老师管着。拿了什么只要在登记本上登记并签字就行
丹阳以为赶着上课,她来的算是早的。可到了教室,看着忙碌的同学,才知道,自己还是来的晚了。
就听班长在喊:“林丹阳,你怎么才来……赶紧的,你去跑一趟政教处,领一些绳子。”
绳子?
要绳子干什么?
她没问,只问道:“要多长?”
“越长越好。”教室里不知道是谁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丹阳迷迷糊糊的走出教室,一路上都是走路跟跑似的的同学。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忙进忙出。一路走过去,她知道班里要绳子干什么了。
以前贴大|字报的地方,都被贴满了。新的想把旧的遮挡住,这是不行的。这东西是有时效的。不贴够时间,不许遮盖住。那别人想贴怎么办呢?就得另外找地方。墙上贴不上了,就挂起来。一条条绳子横空出现,或是绑在树上,或是绑在窗框门框上,只要能绑上的地方,都行。横的竖的斜着的,上面是大幅的纸张,黄的红的绿的紫的白的,各种的颜色,迎风招展。
等丹阳到政教室,好容易要了一卷子麻绳出来。想回教学楼就不容易了。好些人都在外面看D字报,所以,通往教学楼的这一路走的并不顺畅。好容易挤过去了,教学楼的正门却进不去了。
正门关起来也贴上了D字报,丹阳扫了一眼,好像是说要停课闹GM。
她的嘴动了动,想说一句:学生不上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