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来仪(3)
立政殿在新年头一天, 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据说两拨大臣在大殿上险些大打出手,圣上是雷霆震怒。
也因此,今儿的朝贺是早早就散了的。
坤德殿里,皇后端坐在上首,唇角带着笑意。已经有了年岁的脸上, 也已经有了风霜之色。太子妃的心思却全在空着的贵妃位子上。今儿贵妃也没有来。
之前还笑语嫣嫣的皇后, 离坐更衣回来,就已不见了笑意。
看向神游的太子妃,皱眉问了一句:“太孙捎了信儿回来, 怎么不言语一声?”
整个大殿都为之一惊, 神色各异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愣了一下, 忙起身欠身:“母后赎罪……儿臣知道的也不详尽,不敢贸然禀明母后……”
皇后皱眉:“你是太子妃, 太孙的生身之母。若你都不尽心,他还能依靠何人?可怜见的, 竟能说出‘宁肯站着死, 不肯跪着生’的话。还不知道在北康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言语间已有哽咽之意。
顿时, 大殿里就满是抽噎之声。
边上一宫装少妇忙离坐跪坐在皇后脚边,“母后说的是,太孙的遭遇着实是……我们王爷每每想起, 不免长吁短叹。总说只要父皇准了, 他就带着大军去把太孙给迎回来。先不说君臣名分……就只论伦理亲情, 我们这做叔叔婶婶的, 又如何不心疼?更别说母后, 嫡亲的孙子,自是心肝肉儿一般……”
皇后的眼圈就红了:“是呢!你们不是有些那狠了心肠的……”
婆媳俩一坐一站,陪着流泪,大殿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都拿着帕子捂眼睛,好不伤痛的样子。
太子妃看着跪着的武安王妃上官氏,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指甲把手心掐的鲜血直流,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般,“谁家的孩子不是亲的?谁家的爹妈不疼孩子?百日稚子是儿媳这个当母亲的亲手送出去的。儿媳不能抱怨,也不敢抱怨。更不敢心存怨怼。太子殿下总说,父皇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也不是只有太孙一个孙子。这天下万民皆为父皇子民。父皇疼太孙的心,又怎会比母后少?但到底是舍了嫡亲血脉,为的也不过是治下的万千百姓。”
皇后捏着帕子的手瞬间就顿住了。
陈氏这么说,好似她之前说的狠心之人,是指代圣上一般。
武安王妃扭脸:“皇嫂所言极是,母妃可不正是说那些狠了心肠造谣生事的……比起心痛,他们哪里及得上咱们这些血脉至亲……”
把太子妃的话又给兜回来了。
皇后点头:“说的很是。”她仰起脸来,对着下面那些命妇道:“回家去也劝劝家里的夫君儿子,咱们女人家不是要管外面的事……就是拉拉家常,说说心里的话……这谁家要是出了这事,谁家不急?谁能急过嫡亲祖父母、父母?不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吵嚷!皇上是比咱们都更焦心的。”
太子妃跟着众多命妇一起,起身听训,“谨领旨!”
今儿朝堂出了这事,皇后也没有多留命妇,这就叫散了。
太子妃没有一丝要留下来的意思,跟着命妇们一起退了出去。
等大殿里就剩下皇后和武安王妃婆媳二人了,皇后才将一边的玉瓶抬手拂了下去,“这就是陈家的教养!”
对太子妃非常不满的样子。
武安王妃是皇后的亲侄女,两人为婆媳,也为姑侄。感情上,自是更亲厚一些。
这会子没有外人,王妃就从边上的丫头手里接了茶,用手试了试茶杯的温度,才递过去:“姑妈别气了。皇嫂也不是只如今才这样。当年……我们王爷去皇觉寺祈福……皇嫂就一直疑心我们王爷是心里藏了奸的,又觉得太孙受苦受难,都是替我们受过。其实母后……是一直替我们王爷受过呢!”
皇后闭了闭眼睛,“罢了!罢了!都是孽障!都是孽障!”她摆摆手,“你也回去吧。最近不用进宫了……”
“母后!”武安王妃赶紧跪下:“母后您这是……儿臣惶恐。”
边上扶着皇后胳膊的老嬷嬷才道:“王妃安心,娘娘该礼佛了。这往后的半个月,娘娘要闭关……”
武安王妃看着皇后的身影消失,才敢起来。
伺候的丫头进来接,低声禀报:“太子妃娘娘去了宸旭宫了。”
武安王妃低低的‘嗯’了一声,才提着裙摆慢慢的走出去。
“宸旭宫?”皇后听了下面的禀报,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就露出一丝了然之色来。她缓缓的跪在蒲团上,“本宫这个儿媳妇啊……”
老嬷嬷就道:“您啊,该擅自保养才是。享享清福,不比什么都强……”
“清福?”皇后摇头,“生了三个孽障,哪里还有清福能享?一个两个的都是不叫人省心的。”说着,就扭脸,“小秋啊,把长宁的信给我翻出来,我再瞧瞧……”
如今敢喊老嬷嬷为‘小秋’的,也就老嬷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