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家里的活计其实是金老头做的多些。比如做饭吧,金老头年轻的时候,在国|民|党那边是做过连长的。后来到了四九年的四月份,跟着部队起义了。五六十年代的时候,部队好像给拆散重新组建了一次,原来的国|军连长吧,就成了部队上炊事班的班长了。在部队上,那是在食堂正儿八经做过饭的。金老娘当年也跟着随过军的。后来不是孩子多了,部队上也苦的很,根本就照看不过来,金老娘这才带着孩子回来了。其实有一个人的津贴,在老家养孩子,日子还是能过的。可到了‘三反五反’的时候,金老头因为被举报贪污了半碗绿豆,直接给叫开除回家了。原本这建国以前就起义的这一部分人,在后来这都按照老革命给工资的。就因为那半碗绿豆,闹了个不怎么光彩的结局。什么待遇也没得上。
在国|军部队上,年轻的时候是个官嘛,啥活也不敢,搓着小麻将就把日子过了。再后来解放了,他学干的第一份活儿就是做饭。因此在家里,做饭的活是金老头的。如今洗衣服的活儿也成了他的。
金老头在家里挂在嘴上的话就是,“我也是过了几年少爷日子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金家往上数一数,那还真是地主出身。
金老头叫金西敏,如今叫他老头,其实他的年纪放在这个年代,以平均寿命来说的话,五十岁算是老人家了。再往后说三十年,五十岁还都属于中年人行列。
勉强能算的上老的金老头,他爹如今还活着,只是行动不怎么便利,在炕上躺着呢。快七十的人了,眼睛也瞧不见了,身子也动不了了,但就是坚挺的活着。如果金老头算是做过少爷的话,那他爹就是地地道道的少爷。
他爹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当年的金家,在这镇上,也算是数得上的一等人家。镇上的铺子,不说有一半是金家的吧,总有三分之一,属于他们家。如今就住着的这条巷子,连同后面那个被命名为金家巷的那一片宅院,都是金家的。而且,这位如今依旧坚挺的活着的老爷子是家里独苗。唯一的一个,还刚好是男丁。偌大的家业啊,几十亩的宅院,一水的松木的,建造的亭亭当当的。结果呢,这孩子没学好,怎么的了?学抽大|烟了!
金老头他爷爷,也就是如今躺在炕上的那位金家老太爷他爹,就是那位赚下这大家业的那位老祖宗,一瞧这不行啊。这么下去肯定不能学好啊。怎么办?给儿子说了个厉害的媳妇。这位媳妇,也就是如今也还活着的金老太,可是响马家的闺女。响马就是土匪!那时候这世道乱啊,土匪都是半公开的。人家该过日子也照样过日子,警|匪都是一家的。在当地那也是有势力的人家了。
花了不少的彩礼,聘了人家的闺女回来。这闺女那时候可是骑在高头大马上,腰里缠着鞭子满大街溜达的主儿。这么厉害的媳妇,想来总该是能治得住儿子了吧。再说了,人家这闺女进门的时候,那嫁妆,好家伙!铺开开来,比当初的聘礼还多呢。
这个媳妇娶的好!娶的划算!
进门一年又给家里填了个男丁,这个男丁就是如今给儿子们洗衣服的金老头金西敏了。老祖宗就很高兴了。代代单传,有了男丁家里就稳妥了。对这金孙这位老祖能不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啊!
金老头记得小时候的事,记得他爷爷那时候是何等的宠爱他。所以才总说,他是很过了几年少爷日子的人。
可是金家的好光景不长,在这响马出身的媳妇再给家里又添了一个大孙女以后,家里生了变故。
从哪说起呢?就从响马家的出身的儿媳妇给金家添了孙女做满月说起。
孩子满月了,孩子的姥爷家来了,喝喜酒嘛。又做了祖父的老祖宗其实是挺高兴的,别看是闺女啊,闺女也好,金家往上数几代,都只单单一根苗。如今还多出个闺女,老高兴了。说是家里将来有亲戚走动了。
四个碟子八个碗的席面往上一摆,俩亲家喝上了。
土匪姥爷就说起出去走货的事,说是这个货那个货的,在那边什么价,在这边什么价,这一趟出去,能赚多少赚多少……金老祖一听这话,心里火热啊。一趟买卖下来,够自家拼死拼活的攒三年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这个口呢,人家土匪姥爷特仗义,说了,“亲家!咱们谁跟谁呢。要是真想做,我就顺带给你捎了。”
金老祖一听,大腿一拍。这个好啊!再没比这个更好的了。响马出身,货在路上的安全不用考虑吧。人家仗义,他不能含糊了。也特别的实诚,将货款全都给人家了。
说起来是一家人嘛,自家的儿子,他家的闺女,孙子孙女是自家的,但也是人家的亲外孙。这样实在的亲戚有什么信不过的?再说人家差钱吗?
不差啊!
没看嫁闺女那阵仗,陪嫁是全套的也就罢了,还陪嫁了铺子和地。谁缺钱响马也不缺钱啊。没钱就去抢,抢外人去就行了,还能朝自家人下手?
嘿!
还就这么寸,这响马姥爷卷着钱款遣散了人马,彻底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