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英国公府姜氏,同镇国公府顾氏也算是沾亲带故。只是顾昭长了姜采10岁,素日里并没有太多交集。印象中只记得她是个羸弱多病、爱哭矫情的小姑娘。性情到底如何、可否婚配一概不知。倒似乎听二弟顾桓提过几次,自己却并未在意。
如今看姜采这卧病在榻的样子,想来是这孩子突然引发了什么顽疾,一命呜呼,而她自己放不下太多尘事,雀占鸠巢重返人间了。顾昭的脑海里是有一些姜采的记忆的,只是这记忆并不全面。她只能知道个大概,似乎她这次发病,与继母所出的妹妹脱不了干系。
深宅大院,总是少不得这种勾心斗角。经历了一世的风雨,顾昭早已厌烦透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为人妻,为人母。只要安分拉扯孩子长大,做个和蔼的婆婆享享清福就好了。可谁知她却一下又被打到了待字闺中之时,借由着别人的身份要重新走一番曾走过的路。顾昭叹了一口气,有些恹恹的揉了揉眉心。
一旁伺候的大丫鬟碧丝见状,心下以为姜采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取了一件杏粉色绣百花穿蝶的薄披风披在姜采身上,“姑娘,窗边凉,仔细冻坏了身子。您也别总想着不开心的事了,待大少爷回来会给您做主的。”她语气温和软糯,很是恭顺。
姜采抬眼去看她,见她容长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满是温顺,左脸颊一颗泪痣,带了几分苦情相。
“大少爷现下在京郊兵营训练新兵。几时才能回府?姑娘素来体恤大少爷,不愿意少爷被内宅俗世烦扰。就算少爷回来了,姑娘也会闷住不说。姑娘又惦记老太太上了年岁,不愿意她知道小辈们不合家宅不宁,又心疼老爷公务繁忙不想让他回了家后还不得清闲。这些年那秦氏一脉这般嚣张,不就是抓住了姑娘为了大家忍气吞声吗?”碧柳端了一碗桂圆红枣羹放在姜采面前的紫檀木雕花条形桌上,伸手点了点碧丝的额头,“姑娘心善,你就别再劝着姑娘忍气吞声了。没得让人欺负的过不下去。”
碧柳声音爽脆,生的圆脸细眉,眉眼间就透着一股子爽利泼辣。姜采唇角弯了弯,拿了汤匙搅动着碗中的羹汤。
看来原主是个无原则善良软弱的人,和她顾昭的性格还是相去甚远。
“你少说两句吧。”碧丝给碧柳打了一记眼色,“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那要看忍什么,怎么忍。既然现在她顾昭借由着姜采的身子活下去,那这后半生就是她的后半生。怎么做人,如何做事,她说的算。从此顾昭是姜采,姜采亦是顾昭。
碧柳还要跟碧丝争辩,却被碧丝拉住,使了眼色让她去看姜采。见姜采顾自拿着汤匙喝汤,一言不发,碧丝也有些纳闷,顾自收了声。
姜采凝眉,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生母过世后的种种遭遇。胸中的烦闷、委屈、隐忍和不甘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原主离世前的悲痛和绝望,她感同身受。顾昭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从不指靠老天和别人伸张正义。举凡自己受到不公,均会以雷霆手段回击。顾昭有舍不下的孩子想要照拂,姜采也有散不去的怨念要消除。既然得以重生,便是天理昭昭,要她自己来讨个公道。
“现下几时几刻了?”姜采放下手中汤匙,问道。
“戍正二刻。”碧柳看了一眼墙上的漏钟。
时间还不算太晚,姜采点了点头又问道,“父亲可回府了?”
“国公爷已回了,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此刻正回书房要考校少爷们学问呢。”碧柳是琉璃阁内的小灵通。
看着她的机灵样子,姜采想起了前世身边的贴身婢女流苏。嘴角微微扬了扬,道,“去厨房要一碗下火的羹汤,收拾一下,我们去书房看看父亲。”
姜采有些畏惧英国公,很少主动去见父亲。碧丝有些惊讶,愕然半晌。碧柳却很是高兴,唱了一声诺,道,“奴婢这就去厨房给国公爷准备羹汤。”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拉碧丝,“姐姐快帮姑娘整理啊。”
碧丝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扶了姜采起身。许是坐了太久,又未痊愈。这一起身,姜采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紧拉着碧丝的胳膊,停顿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碧丝看她脸色苍白,无力眩晕的样子,心疼劝道,“姑娘身子并未大好,又是更深露重的,不若就不去看国公爷了。”
“还是去吧,我委实担心姑祖母和姐姐还有焕哥儿。”姜采坚持。碧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扶着姜采去整理妆容,换了衣裳。
碧柳去厨房取了一碗百合蜜枣汤,装在白瓷绘五彩花卉的小汤盅内,用黑漆团花雕绘小茶盘端了进来。姜采掀了盖子,见汤汁浓郁,色泽上乘,点了点头。又自取了安神香放在茶盅旁边,留了两个二等丫鬟看家,自带着碧柳、碧丝两个出了门。
此时已至深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风习习,带了几丝寒意。姜采因是大病初愈最是畏寒,临出门前手里捧了一只白铜錾花手炉。英国公的书房离姜采的院子有些距离,好在院子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放置了一盏琉璃罩的八角宫灯,每日里有专人点、熄。一过戍时,院子就被宫灯照亮,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