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苏行方扑上去大放悲声之后,似乎并未再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但孙绍宗还是谨慎的停留在远处,直到更多衙役赶到之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巷子里。
此时中箭的六名衙役,皆是面色发黑一命呜呼——那些箭头上,显然涂有剧毒!
陈敬德为此后怕不已,全靠着旁人搀扶,才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
左右现在也不需要肉盾了,孙绍宗自然懒得再管他如何,径自向一名捕快要了铁尺,然后贴着墙根,来到了那射出毒箭的地方。
这离近了细看,才发现那土墙上,早不知被挖出了多少孔洞,只是因为这里位于巷子深处,墙面又是一片斑驳,故而不靠到近前,压根发现不了那些孔洞。
孙绍宗试着用铁尺戳了戳,却不得其洞而入,于是转而下令道:“来几个人,翻墙过去瞧瞧,看看里面到底布置了什么机关!”
因瞧见这一地的尸首,附近几个衙役都显得有些畏畏缩缩。
“我来!”
这时就见黄斌越众而出,利落的卷了袍袖,先顺着那洞开的大门,爬上了门垛,继而从门垛翻过土墙。
“大人!”
也就是刚刚落地的功夫,就听他在墙后惊呼道:“这后面竟架了好些手弩!”
手弩?
听他在后面安然无恙,又有几名衙役翻了过去,不多时隔墙禀报,说那墙后亦是个荒凉的院子,除了这些手弩之外,并不见有什么旁的机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孙绍宗正准备也翻过去瞧瞧——绕路太远了——后面苏行方却是泪流满面的寻了过来。
“孙大人。”
就见他双手一拱,哑着嗓子道:“苏某本想一睹您的风采,却不曾想竟害了舅舅的性命。”
说到这里,他微微摇了摇头,面上愈发的苦涩:“家母只有这一个弟弟,如今横遭不测,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苏某如今实在无心旁顾,更不用说查什么案子,只能先厚颜告辞了。”
听他语带哽咽,孙绍宗心里也是颇为过意不去——人家好心帮忙,却反倒把舅舅折进去了。
有心宽慰几句吧,又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最后只得深施了一礼,郑重许诺道:“苏兄放心,孙某必会查出真凶,还尊舅一个公道!”
这之后,他又亲自送苏行方上了轿子,这才回到巷子深处,利落的翻过了那堵土墙。
果然就如同黄斌所言,那土墙后架着满满一墙手弩,而且还是一弦三矢的手弩。
孙绍宗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小心翼翼的取了一支查看,发现这玩意儿的构造十分精巧,但做工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依照推断,这东西的有效射程,约莫也就是二十步之内,如果同时上三根弩箭的话,射程还会进一步缩水,而且准头也无法保障。
这应该是小作坊出品的玩意儿,比起军方配备的同规格手弩,质量要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说方才——威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那凶手甚至还在上面涂了剧毒,这明显是要置孙绍宗于死地!
更重要的是……
这东西非但不便宜,而且也不是短短一两日,就能批量打造出来的——至少在粗制滥造的小作坊里,绝没有这等可能。
如此一来,乞丐报仇的推论,似乎就站不住脚了。
即便是乞丐保长们有这份财力,也不大可能提前置备下这许多违禁品——要知道这等数量,都够得上以谋逆论处了!
可既然不是乞丐复仇,哪杀掉道衍师徒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杀死道衍师徒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孙绍宗反复打量着那支手弩,心下不住的推演着,却一直不得要领。
目前已知和道衍师徒有过节,又有能力布置下这么多手弩的,怕也只有忠顺王一人。
可问题是忠顺王已经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压根无需再用这等手段……
罢了。
还是先看看现场,有没有残留着什么痕迹吧。
孙绍宗这般想着,就开始挨个查看那些手弩的情况。
这时黄斌又凑了上来,指着其中一支道:“大人,您先瞧瞧这支手弩。”
孙绍宗顺着他的指点望去,却见那众多空空如也的手弩上,竟还残留着一把并未成功激发的手弩。
根据拜访的位置来判断,这应该不是凶手故意漏下的,而是因为机关有瑕疵,所以未曾成功触发。
想到这里,孙绍宗立刻凑近了,细瞧每一柄手弩的机括处,果然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磨损痕迹。
这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曾套在上面,被触发的时候狠狠拉扯,使得弩箭被发射出去,所留下的痕迹。
等等!
如果是这样的话,方才必然有人主动触发了机关!
难道说……
“以小人之见,那贼人方才或许就藏在这土墙之后,否则又怎能适时触发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