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万里无云。
洪九手里拄着打狗棒,一瘸一拐的走在街上,心下却是犹如暴雨前夜一般阴霾。
原本他伤势未曾痊愈,是不该上街乞讨的,只是乞丐们向来没有隔夜财,这养伤的七八日里,全靠几个小乞丐讨了剩饭回来,成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洪九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故而他便准备寻个风水宝地,施展那三寸不烂之舌,讨些叮当作响的宝货,也好生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谁知拄着打狗棒到了街上,还不等寻思出合适的地方呢,就现后面有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偷眼打量,却正是聋老大的手下!
这该死的一只耳,莫不是真要将人赶尽杀绝不成?!
洪九满腹的憋屈恼怒,直恨不能回头与恶乞丐拼个你死我活,只是转身丈量了一下对方的块头,他又明智的放弃了这个找死的想法。
该怎么办?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他这一瘸一拐的,想甩掉对方更是没门。
这真是……
“哎呦喂~!”
脑子里乱糟糟的,没留神前面小巷里忽然冲出个人来,一肘子便将洪九顶了个四仰八叉!
这还不算,后面又追上来五六个彪形大汉,眼见那砂锅大的薄底快靴,就要没头没脑的踩将上来,洪九吓的魂都飞了,忙来了个就地十八滚,直滚到南墙根儿底下,这才惊魂未定的停了下来。
等洪九从地上爬将起来,就见那撞翻了自己的瘦高个,已然被后面追赶的壮汉们团团围住,拳头巴掌的直往他脸上招呼,嘴里还纷纷喝骂道:
“孙贼!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咱们银钩赌坊是什么地方!偷东西偷到咱们头上来了,真特娘是老寿星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别跟他废话!东西呢?东西呢!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东哥,东西好像没在他身上!说,你特娘的把东西藏哪儿去了?!”
这附近是个卖菜的早市,如今正是人潮汹涌的时候,听说是逮了个贼人,便都一股脑围了上来,喊打喊杀的凑着热闹。
“谁偷你们东西了!”
那瘦高个眼见如此,却也是一跳三尺高,扯着嗓子叫起了撞天屈:“天地良心,老子真金……哎呦!”
刚自称了句老子,便又挨了一记耳光,那瘦高个捂着脸忙改口道:“我真金白银买来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
听到这里,洪九只当这人是买了贼赃,却被原主给抓了个正着。
谁知那银钩赌坊的打手,却是冷笑道:“的确算不得偷,我家那‘筹码’五钱银子换一枚,到外面却能卖到七钱银子——你这厮一口气换了几十枚筹码,想要偷偷带出来高价兜售,倒真是做得好买卖!”
这话,却听的许多人不解起来,筹码这玩意儿向来是明码标价,而且换到别家也压根不认,却怎得竟有人想换了筹码,拿到外面高价贩售?
眼见众人疑惑不解,那领头的打手忙又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咱们赌坊里筹码都是用那陶朱金贝充数,前些日子倒还罢了,那陶朱金贝不过卖到四钱银子一枚,倒也没人打这些筹码的主意。”
“谁知进了六月之后,这特娘的‘陶朱金贝’见风就涨,如今竟卖到了七钱银子一枚,因此我家的筹码,就被这贼厮鸟给惦记上了!”
话音未落。
人群里顿时传出几个恍然大悟的声音:
“怪不得呢,原来是陶朱金贝啊!”
“听说这玩儿意委实涨的厉害,下品金贝也到还罢了,听说中品已经从最初的二两银子,涨到了八两六钱银子一枚!”
“这算什么?!我二姥爷邻居的侄子的妻舅,当初瞎猫碰死耗子,三两银子买到个带文字的上品金贝,只那么小小一枚,就换了套三进的院子,如今人五人六使奴唤婢的,别提特娘的多自在了!”
“那还是卖的早了呢!瞧如今这疯涨的势头,过俩月没准儿就能换一套四进的大宅门了!”
“可惜我是没门路,否则淘换几枚金贝搁在家里,两三个月就能翻上好几倍!”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听的众人又是赞叹又是艳羡,却早把那贼人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最后还是有人质疑了一声:“既然那陶朱金贝已经涨价了,你们干脆也把兑换筹码的银子提上去,算是一两银子一枚,不就成了么?”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又把目光集中到了赌坊打手们身上,那眼神,妥妥的都带着智商优越感。
“我们也想啊!”
领头的打手忙叫屈道:“可老板领着掌柜的去津门府谈生意了,如今家里也没个能做主的,谁敢胡乱提价?!”
说着,便推推搡搡的,带着那瘦高个回去寻找那些金贝的所在。
转眼的功夫,打手们都散了个干净,可围观的老百姓却并未因此散去,三五成群的围在一处,句句不离那‘陶朱金贝’。
洪九在一旁支着耳朵,也将众人的议论听了个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