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左梦庚勃然发怒,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皆是心惊不已,一齐伏地磕头。
左梦庚脸上,犹满是愤恨,他咬着牙,冲着地上伏跪的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厉声喝道:“本将向视你二人为贴身心腹,无话不说,无机不与。真没想到,你们今天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你们对于先侯,对于本将,就真的没有半点忠心吗?莫非,你二人已与山下唐军已有过私自通信之举?是不是,你二人更要打算,将本将绑了去献予唐军,来博个大大的封赏啊?!”
左梦庚这般尖锐讽刺的话语,让地个伏跪的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更是感觉莫名惊惶,二人额头上,皆是冷汗涔涔而下。
客厅中,一片沉寂,三人的呼吸声,却是愈发粗重。
卢光祖抬起头,拱手言道:“左将军,你言重了。我等自选择随先侯以前,一直忠心耿耿为左家效力,安敢有半点异心!只不过,请恕在下直言,现在的局面,实是万分艰险,已非我军光凭血气之勇便可破局,将军又如何再执意用事呢?当初的设想,与现在的局面完全两样,亦非完全是将军之过,而是多有天时地利之故。唐军得气数之运,一路凯歌高奏,横扫全国,败于其手的弘光朝将领,多如过江之鲫,又岂仅是将军一人乎?而我等现在说出这般看似无礼之话语,其实亦是完全出于忠心,只不过是想让左将军认清形势,不要再作徒劳无谓之举,最终落个悔之莫及的下场啊!”
卢光祖说完,李国亦长叹一声插话过来:“左将军,光祖所言甚是。现在的局面,如果还只能这般无可奈何地坐守下去,那可以预见的是,我军绝对会不战自乱,不战自崩。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真到了全军人心尽失,军卒大肆哗变之际,左将军就是想要保持现状,亦不可得矣。若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鼓动士卒,绑拿了将军下山去向唐军邀功,将军你又还有何办法可制呢?”
李国英这话戳到了左梦庚的痛处,让左梦庚的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
不过,他心下却也不得不承让,这二人所言,甚是有理,亦是出自对已前途的担忧与考虑。但是,父亲被唐军杀害,他作为儿子却要去投靠仇敌,这样的心理障碍,实在是太过强大。
杀父之仇,如何可这般一笔抹过!
左梦庚内心激烈斗争,却又在表面绷着脸,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李国英见左梦庚沉吟不语,猜到了他心下已开始暗自活动,便又低声说道:“左将军,在下知道,你现在心里最大的仇恨,便是唐军杀了宁南侯,而你一直想为先侯报此血海深仇。最啊,这杀父之仇,若是不报,确是难消此恨。但是,左将军你真的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定要不顾现在的艰危局面,强去与唐军抗争到底,一条道走到黑,这样做真的有何积极意义么?在下以为,只怕会尽得其反罢了。”
左梦庚听到这里,依然没有说话,只能忍不住长长地一声叹息。
李国英觉察到了他神色变化,遂趁热打铁:“左将军,以在下看来,唐军与先侯,其实亦并无真正的仇怨。如果当初,先侯能与那投降唐军的黄得功与刘泽涵一样,认请时务,率领其部向唐军及时反正归降,其实亦不失封侯之位,其部下军兵,亦可多加保留。只不过,先侯一念之差,一时间糊涂认不清形势,想为那弘光朝廷盲目效忠,才最终落得这般令人叹息之境地。现在想来,更是令人扼腕痛惜啊。”
“是啊,国英之话,在下亦是赞同。当初先侯之死,唐军虽有重要责任,但先侯自已的选择,亦是令人感慨唏嘘。而现在,这些事情,已成过眼烟云,再一一翻了出来深究,其实并无甚意义。在下在想,若先侯在天有灵,只怕亦不愿见到左将军在无任何胜机的情况下,还要一味与唐军对抗下去。在已有了先侯这般惨痛教训的前提下,还要一条路走到黑,最终葬送自家性命,乃至左家一众家属和全军将士之性命。在下在想,若左将军能及时认清形势,能及时反正唐军,为自已,也为将士们寻得一条活路。那先侯在天之灵,只怕亦是不胜欣慰。将军自已,亦可搏得一个大好的前程。这何去何从,做何选择,时间已十分紧迫,还望左将军万勿意气用事,一定要十分慎重,一定要尽快决断,方是最为重要之事啊。”
“左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凡事不必过于纠结于眼前,方为合适之举。说起来,与其这样坐困于死局,与其再这样不用唐军进攻我们就自我崩溃,倒还真不如立即就下山去投降唐军,至少还可捞出个反正的功劳。我部兵马尚在,唐军对于我等归降,也会更加重视。这般难得机会,需得好生抓住方可。要是等到兵马散尽,我等再无奈而降,那可就身价大降,甚至想要活命,都怕不可能啊。”
卢光祖忧心忡忡地在一旁补上这句话,犹如在左构庚心头,再血淋淋地插入一把刀。
是啊,有本钱才有谈判的资本,光杆司令一个,只会任人宰割罢了。
左梦庚脸色惨白,嘴唇下意识地不停颤抖。他缓缓地环视二人,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