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统领全军,又向前继续行进了一段路程。
时值正午,天气越发酷热难耐,灼热的西风,卷起斑秃沙地上的滚滚沙尘,有如野兽般凄厉怪嚎,那随着劲风扑面而来的沙粒,吹得全军人人几乎难以睁眼。
这般天气下,全军将士士气愈发消沉,愈发疲累缓慢,就连吴三桂身护卫,都是一副人人萎靡不振的模样。
见全军士气不振,吴三桂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道:“各位,我军行至此地,已近独石口外,目的地就快到了。要知道,我军这千里草原都走过了,还差这点路程么?望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且再加把劲,到关口五里之处,再扎营安顿,好好休息。等摄政王统领大军到来后,再一道攻打独石口堡。”
“得令!”
传令兵刚下去传递军令,吴三桂忽地惊觉,远处那平旷的地平线处,隐隐有了动静。
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吴三桂等人,见到这番景象之时,皆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不是吧,在自已大军压境,且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有勇气出关作战,他们莫不是疯了?
而且,据说现在流寇已派了二十五万大军,正从宣府北路南面,开始一路扫荡进攻,那么,在如此重压下,唐军的第四镇兵马总共才三万余人,如何还有能力抽调重兵,来这北面对抗清朝大军呢?
按理说,现在的唐军最大的可能,就是收集兵力,龟缩于金汤城中固守待援,或者更加笨拙地凭堡坚守,一路跟流寇及清军进行消耗作战,方为合理之举。
象现在这样,唐军大规模抽调兵力,主动出关来与大举侵袭的清军进行正面交战,这,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呀。
一时间,吴三桂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在他发愣犹豫之际,唐军已然开始快速逼近。见此情景,吴三桂不敢稍怠,立即开始就地布阵。
他下令,全体一万七千余名步兵,依对面唐军阵型宽度,一字排开,作好与唐军相接作战的准备。而三千关宁铁骑,则兵分两部,分守左右,以保护步兵战阵两翼。
同时,他下令哨骑立即出发,去向后面本阵的摄政王多尔衮通风报信,令他们全军尽速上赶,以期在自已拖住唐军之际,可以凭后面的兵力优势,将唐军一举合围,全部消灭。
应该说,吴三桂此番应对,中规中矩,既不托大,也不冒进,倒亦是妥当之举,只不过,百密一疏,他低估了唐军的行军速度。
数里外的距离,唐军竟然可以保持严整阵型,丝毫不给吴三桂偷袭的空间与破绽。他们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吴三桂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唐军的阵型,倒与吴三桂差相仿佛,中间是步兵战阵,两边由骑兵与重甲步兵护阵。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便最前面处,那从两营精选而出,多达近六千名的火铳手,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
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地向对面的吴三桂军阵压迫而来。
这股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吴三桂全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前军阵脚,随着唐军的不断迫尽,竟开始下意识后退,让整个阵型一阵混乱。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吴三桂冷冷道:“唐军兵力与我等差相仿佛,有何可惧!哪怕因为我军疲惫,不能在此战胜他们,若能拖动多尔衮前来,便亦是胜利,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得令,在下立即去传达!”
吴三桂军令下达,整个战阵才渐渐稳定下来,面对面的唐军战阵,在离吴三桂一百八十步处站住,前后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立即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吴三桂部兵马亦不敢稍怠,他们的阵型立即拉开间隙,比先前松散了许多。以此方式,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前排的军兵,几乎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吴三桂原本以为,唐军定会在此时,向自已发动全面攻击,却没想到,唐军阵型不动,倒是从阵旁缓缓策马行出一人,在离吴三桂兵马一箭之外站定。
“啊!是,是舅舅!”
见到此人,吴三桂不觉大为心惊。
他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内心更是十分复杂。
他没看错,来人正是现在的唐军第四镇丙营营长,祖大寿,他的亲舅舅。
原来,唐军中带兵前来迎战自已的,竟是自已的亲舅舅祖大寿。
这,这该如何是好……
吴三桂略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