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杨大人。“
仆人带着一脸欢喜的使者,快步退出客厅后,杨嗣昌独自一人,一脸欢欣之色地手捋清髯,在客厅中昂然来回踱步。
现在,明清双方议和的草案,已基本谈成,能不能顺利签定,就看崇祯皇帝是何态度了。
想到这里,头脑兴奋发热的杨嗣昌,忽然冷静了下来。
自已真的能做通崇祯皇帝的工作么?
杨嗣昌心下并没有底。
还有,朝中那一众自谓清流,死守华夷不两立,依旧顽固地敌视清朝为明朝叛敌的大臣,在得知议和的消息后,怕是要立刻对自已群起而攻之了,自已仅凭一已之力,真的能对抗汹汹群情么?
想到这里,杨嗣昌不觉一声长叹。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孤军奋战自是难于成事,但是,却可以给自已寻找一个有力的帮手。
这个帮手,自然是山东的赤凤伯李啸。
如果可以让李啸和自已,一同进宫去劝誎皇帝,那么,这协定正式签订的可能性,将会大得多吧。
只不过,李啸乃是外臣,非奉召不得入京,想让李啸与自已一同劝誎皇帝,并不太可行。
杨嗣昌随机灵机一动,暗想道,不如明天先自已去见皇帝,初步探明皇帝的态度,若皇帝态度爽快,愿意接受这议和条件,那自是最好。若是皇帝反对或犹豫,则自已再点明崇祯一下,说皇上若有犹疑不决,可向同样赞同议和的李啸咨之,以博征旁引,终定心计。
杨嗣昌思虑了一夜,次日早朝完毕后,他便单独入宫,去觐见皇帝。
崇祯正在乾清宫中审批奏折,听闻杨嗣昌有要事禀报,但忙令太监带其入内。
杨嗣昌入得殿来,他立刻注意到,此时乾清宫内,还有那身着常服的周皇后,正带着年仅十岁的长公主朱媺娖,陪在一脸笑容的崇祯皇帝身边。
见到这天下第一家温馨和睦的一幕,杨嗣昌顿觉心头一暖,连忙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平身。”崇祯的语气平缓而和蔼。
杨嗣昌谢恩起身后,崇祯示意让周皇后先带公主下去,一脸温和浅笑的周皇后,牵起小媺娖的手,从杨嗣昌一旁款步经过。
经过杨嗣昌身旁时,小媺娖对正恭身肃立的杨嗣昌头上那一颤一颤的纱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探着胖乎乎白如玉藕的小手,抓住纱帽的抖翅,一用力,便把纱帽从杨嗣昌头下揪了下来。
见此情形,崇祯皇帝纵声大笑:“爱卿,没想到啊,你今天竟被媺娖革除了纱帽,只得归乡而去了,朕甚是为卿惋惜呀。”
杨嗣昌忙陪着笑脸,低头拱手言道:“微臣一身都是天家所有,莫说只是革职,皇上便是将臣的性命拿去,微臣亦心甘情愿。”
崇祯复大笑,周皇后连忙从小媺娖手里拿过纱帽,一脸歉意地将纱帽递回给杨嗣昌,随后低嗔了小媺娖一名,便牵着她的手快步离开。
这时,那穿着比甲长裙,青丝低垂,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眸的小媺娖,也向杨嗣昌顽皮地露齿一笑,便翩然而去。
见到这奉中殿中一片欢乐的气氛,一旁的随侍太监,心下皆不住地暗自感慨。
往日里,每天都黑着个脸,不停训斥太监与大臣的皇帝,今天能难得与大臣开个玩笑,这样的好心情可是极难见到的。
而杨嗣昌心下,亦在暗想,皇帝这些年来,实在被那些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给弄怕了,所以现在自已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计划实施后,国内流寇的势力,似乎在一点点地被遏制,各地已多有报捷奏章陆续传来,皇上心中,自然满是喜悦。
只不过,杨嗣昌知道,如果不能稳定住清朝那头穷凶极恶的猛兽,为大明官军剿匪争取足够的时间,那眼下看似已略有好转的剿匪大局,其实只不过会是昙花一现罢了。
“爱卿前来,却是为何事禀报?”
杨嗣昌正沉吟间,皇帝先开口问道。
温体仁急忙双手呈上辽东巡抚方一藻的信件,低头向崇祯禀报道:“臣奉陛下旨意,派出使者前往清廷议和,现据辽东巡抚方一藻奏报,我大明使臣,已基本与清廷谈妥,其议和协定之内容,皆在信中,特请皇上过目。”
崇祯皇帝哦了一声,便令太监接过杨嗣昌之信,迅速阅览了起来。
杨嗣昌紧张地偷眼观看着,崇祯阅信的表情。
他看到,崇祯的脸上,从开始的风和日丽,渐变成阴云浓重之色,最后,崇祯冷哼一声,将方一藻的奏章,轻轻地丢在御桌之上。
“文弱,你这议和协定,却是屈我大明太过了吧。”
崇祯皇帝话语很轻,却满带着一种冰冷的味道:“你让朕迎娶那鞑酋之女,与那清廷互称翁婿之国,还要每年上供孝礼,这般屈辱条件,我大明二百余年闻所未闻矣!若传于天下,怕是大臣与百姓们,皆要痛骂朕自甘受辱误国误民啊。”
听了皇帝这话,杨嗣昌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叩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