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地,安洁立刻瞪大了眼。
明夏也懒得再多说,直接拖着被冷冰冰的镣铐锁住的脚,向她走近。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在这几步远的距离里,在这太过安静的气氛里,似乎……格外刺耳。
停下脚步,举起手,安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慌。
“别过……”
“解开这些东西,可以么?”
话没说完,明夏直接打断了她的臆想。
看着举到面前的双手,以及手腕上粗厚的镣铐,安洁这才明白过来,却一脸狐疑地看着明夏,迟迟没有任何举动。
明夏也没有出声催促,就那么安安静静,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
近在眼前,漆黑的眼瞳,明明神色很平常,安洁却莫名地感到不舒服,不自在地移开了对视的目光,瞟向她身后,半跪着,背向着她的那个人。
月光如水,从窗口流泄进来,将那人整个淹没在一片柔和的银光中。
可逆着光看过去,那一片柔和的银光里,仍然光影交纵,明暗交辉中,看不清他的脸。
清晰的只有他身上,尤其是背部,那一条条纵横交纵,新旧交替,结了痂,又裂了口的伤,就如同光照下的阴影,无法隐没。清晰,狰狞,极不和谐地渗在其中,冲不去,抹不掉,擦不平。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安洁慌忙收回目光,不再多说,赶紧找来钥匙,替明夏开了锁。
手脚一获得自由,捂捂揉揉有些破皮发酸的手腕,顺便再看一眼,面前这个柔弱可人的女孩,明夏便敛去目光,片刻也不多留,掉头就走。
在经过那人身旁时,即使不小心踩到了铁链,踩到了地上点点未干的血渍,明夏也是视若无睹,目不斜视,片刻也不停顿,从那人身旁走过。
放大特写的慢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两人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
没有丝毫犹豫的身影,从半跪着,低垂着头的那人身旁走过,有丝丝凉风从窗口袭来,卷起了窗帘,摇摇摆摆,有一下没一下,遮挡了月光。
屋内,一个直视前方,旁如无人,一个半跪垂首,看不清脸,忽明忽暗间,两人就这么,擦身而过。
窗外,夜空中,明亮的月儿高高悬挂,散发着它独有的,柔和的光华。可偏偏有那么一片厚厚的云,悄悄地,向它靠近。
瞬间,世界,一片昏暗,混沌不清。
好久,好久,只听,一声极其清脆的,好似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
昏暗的屋内,也是一片混沌模糊。唯有一块晶莹通彻,色泽透亮,泛着青绿色荧光,却布满破碎裂痕的坠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此时,窗外,又有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曳,百草摇响。同时也将天空那厚厚的云,以及笼罩着整片大地的昏暗,吹散。
世界,又一次,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一片柔亮。
同样,屋内的情景,也在月光下,清晰。
只见,屋内,原本该擦身而过的两人,此刻却……面对着面。
只不过,一个仍是半跪垂首的姿势,左臂却挥出去了。
另一个,则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前方,看着他,手却是伸出去的。
看了眼,被他打落在不远处,碎裂的的坠子,明夏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收回了手。
她可真不是在矫情什么,也没打算讲什么大道理,说什么煽情话,只是突然想起,她来这里,可是为了把那条坠子原物归还的,所以,才会站在他面前,想还给他,哪知……
算了,反正,东西又不是她的,他爱怎样,随他的便。
再一次,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声音,悠悠飘来。
“为什么……?”
只说了一半的话,明夏却明白她在问什么。
“他,死了吗?”
“罗德大公,你……”
“你,错了吗?”
激烈的语气,极为不满,明夏却又问了一句,微微回过头,看着她。
自己的东西,自己不去珍惜,自己的问题,自己不去承认,自己的不平,自己不去摆平,可怜又怎样,同情又怎样,自己要忍受,还需要别人替他喊疼么?
目光,再看向那人时,意外地,对上了他那双,如猛兽般凶暴的,青绿色的眼睛。
猛兽的眼睛,在夜晚,发光发亮的时候,虽然有点可怕,但是除去其它,只看那双眼睛的话……
“知道吗?如果不是这个神情,你的眼睛会更美,就像最珍贵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