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苏家那些自私自利、恃强凌弱的人抓进大牢,这话若出自别人的口倒也没什么稀奇,毕竟苏家的发迹,尤其是五云山那几处山庄的扩大,多少沾了鲜血,苏家能有今日,早已洗不清这些年苏家造下的血债,仅苏老爷执掌苏家十几年,苏谨心就查到苏老爷通过巧取豪夺,强占了五云山附近的良田数百顷,官府若真的要查办,苏家自然逃不掉,可整个临安城,偏偏不止苏家,那些世家望族私底下哪一家没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查了苏家,别的世家就会人人自危,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就是临安府衙的人为何睁一眼闭一只眼的缘故了,但此刻,苏谨心这个苏老爷的亲生女儿,主动提议云公子找个罪名将苏老爷抓起来,云公子哪能不震惊,本来他还想瞒着苏谨心,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云公子淡漠的脸上,愈发地深沉可怕,苏谨心太聪明,聪明得让他难以掌控,与她在一起,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很快猜到,就如刚刚他只说了她一句太自私,她就猜出了他话中之意。她的出现,是他打乱所有谋划的开始,而这开始,不知是福还是祸。
而这种不在他掌控中的感觉,他很不喜欢,甚至是害怕。
他想看看,这个女子究竟知道多少,于是,云公子带着试探地又开口道,“你不妨猜一猜,官府给你们苏家安得罪名是什么。”
原来,当日他放她离开临安城,为的就是趁她不在开始对付苏家,苏谨心遍体生凉,但也因此松了口气。
有些事,果然是拦不住。
“那晚我们去了祠堂,你就已经在怀疑我了,而你让梁孟臣来我府上,目的也是为了查找我祖父当年劫持朝廷赈灾款银留下的证物,可惜你们都没有找到,于是,你失了耐心之下,便想到了另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官府查封苏家,但苏家毕竟也是临安城的一个世家望族,要抓我爹,没有一个令人信服口服的罪名怎么行,而且这罪名还不能太小,太小的罪名,官府如何能名正言顺地闯入苏家,在苏家掘地三尺找东西,所以,我猜想你给我们苏家安得罪名应该跟皇商有关,今年上贡朝廷西湖龙井茶的是我们苏家,一旦苏家的贡茶出了事,官府查封苏家也就有了借口。远之,我一直在想,我们苏家这么多年都没有抢到皇商之位,偏偏今年进贡朝廷的茶叶就落到了我们苏家,这是不是你在暗中帮了我们苏家一把。”她太清楚云澈的为人,做事永远留有后招,一计不成,再生另一计。
现在,苏家有了难,那些叔伯们为了自保,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同苏老爷撇清关系,这也是人之常情。
苏谨心也知自己保不住苏家,以云澈背后的权势,要毁掉苏家易如反掌,但如今证实了苏老爷等人进了临安府的大牢,苏谨心不禁苦笑道,这下好了,临安城她是暂时不能回去了,一回去,她就是犯人之女,也不知府里的梅姨娘,晴兰,芷兰等人现在怎么样了。
苏谨心一说完,云公子的脸上愈加震惊,他一把抬起苏谨心的下颚,逼着她与他对视,冷冷道,“苏谨心,你还真是本性难改。”就算与他订了亲,她还一样防着他。
“我不想到最后被远之你卖了,还觉得远之你这么做,是迫于无奈。”苏谨心亦不甘示弱道。
“你!”云公子极力地压下自己的怒火,遇到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子,他真恨不得杀了她,免得早晚被她气得英年早逝。
捏在苏谨心下颌的大手加重了力,云公子眼底泛着寒光,语气更是不容置疑,“等你堂兄与林小姐拜了堂,我们就回临安成亲!”
严夫子一死,那些人也可以安静一段日子了。
“你就不怕我现在的身份,给你招来话柄吗?”苏谨心吃痛,眼中氤氲,她都成了犯人之女,云家的那位老太爷能接受她这样的孙媳妇吗,苏谨心迟疑,眼中涩涩,不可否认,她是喜欢远之的,但那也只是他是远之的时候,倘若有一日,远之不再是远之,她不敢确定,她一心想要嫁的这个男子,还是不是她心中的那个远之。
“你是云家的三少夫人,谁敢笑话你。”苏谨心眼中的犹豫,令向来事事都了然于胸的云公子心中没了底,变得几分慌乱,但面上依然淡漠如常,可再波澜不惊,清俊的脸上还是压不住心中的那股不安与烦躁,他放开了苏谨心,将放在桌上摔碎的白玉发钗再次塞到苏谨心手里,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道,“这发钗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苏谨心从未听云公子提过他的亲娘,这会儿见高高在上的云公子,第一次在她面前放低了姿态,像是一种被逼无奈地妥协,虽然他的脸上仍是冷冷淡淡的,但她能感觉到,这一次自己与他之间的暗中较量,是她赢了。苏老爷虽然获罪,但却未祸及满门,那些钱财充了公也好,省得那些叔伯们惦记,反正她存在梁家钱庄的银子,也足够她这一世生活无忧了。
若上一代的恩怨,能这么了解,自然是最好,但远之与她,骨子里的执着都是一样的,他放不下,而她,也放不下。
但最可悲的是,远之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猜到云澈到底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