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是苏家的主母,她嫁入苏家十多年,几乎很少踏入庖厨,就连当日与谢姨娘争宠,她也没有为了讨苏老爷欢心而自贬身份下厨,而独子苏天翊死后,她就更不会踏入庖厨一步。但今日,林昭昀这个娘家唯一侄儿的到来,林氏喜出望外,不仅吩咐阖府的下人要好好伺候林昭昀,还带了几个丫鬟,挽起袖子,就踏进了庖厨,这个举动,无疑吓得庖厨内的下人个个惊慌失措,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夫人要将她们赶走。
“你们都各自干各自的活,有事,本夫人会吩咐你们做的。”
林氏善女红,厨艺也是极好的。但这些年因端着苏夫人的架子,如下厨这等事,平日自有下人来做,她堂堂一个苏家主母,整日跑庖厨,何以在府里立威。
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执掌苏家大权的是她女儿苏谨心,她不用在苏老爷面前维持她苏夫人该有的样子,也无需与苏家任何人争宠,反正再怎么争,苏家剩下的这些人也争不过她。
“是,夫人。”负责苏家膳食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夫家姓何,是刚被福叔招进府的,府里的人都喊她何妈,此刻,她怯弱地带着两个同样是刚招进府的小丫鬟退至一旁,让林氏先走过去。
“不必拘礼。”林氏净了手,熟练地一手抓鱼,一手拿刀刮鳞片。
何妈是乡下人,大字不识一个,要是换做昔日的苏家,是绝不会招这等乡野村妇进府里,毕竟说出去,都是掉身份的事。但凡世家望族,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经过细密的挑选,伺候主子的,尤其是府里的老爷、公子,首选的自然是家生子,次之便是自小买进府教养的,再不济,也是自家庄子附近的,知根知底,不会出什么乱子。
何妈哎了声,但又觉得不妥,好像是郭管家刚教过她,对夫人要行礼的,虽然夫人说的话,她大半没听明白,但多行礼总不会错的,于是,何妈慌忙又笨拙地行了礼,“谢夫人。”
林氏看着何妈这副笨手笨脚的憨态,笑了笑,却也不计较,“忙去吧。”
怪不得这次重新回到府里,府里的膳食就一落千丈,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妇人依样画葫芦,虽然菜色是差不多,但味道却差了太远。
林氏叹气,继续刮着手中的鱼鳞,好在这些年,在自己院落的那个小厨房里给翊儿做过几次膳食,否则,今日拿什么招待昭昀。
林氏是林家的嫡女,对吃食自小就万分挑剔,这一点,倒是和顾六公子很像,但苏谨心却不是,苏谨心只要能入口的,即使做得色相差些,味道偏一些,她都没关系。
有了林氏在庖厨张罗,这顿晚膳很丰盛。除了临安当地有名的西湖醋鱼、春笋蕨菜、龙井虾仁等几道菜外,林氏还为林昭昀做了处州一带的小吃,如黄米果,薰炖百菇等。
酉时末,天色已暗,府里的各院落都挂起了灯笼。
林昭昀一袭月白色衣袍,风姿翩翩地前来。
若没有人提早告知,只怕谁也不会以为这么一个温雅的世家公子是个目不能视物的瞎子。
“昭昀,你怎么是一个人来。”林氏看到林昭昀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伺候,现在连那个司徒青青也不见了,当下心疼的不得了,这不是欺负她侄儿是个瞎子吗,岂有此理。
“姑母,是这样的,青青她身子不适,我让她在西边的厢房先歇下了。”林昭昀这话,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告诉林氏司徒青青是个弱女子,不堪长途跋涉之苦,她歇下了,就别让府里的丫鬟去打扰她,二来也是表明他林昭昀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司徒青青是自愿随侍他左右,可男女有别,他懂得分寸,将司徒青青安置了院落中最偏远的西边厢房,就是最好的避嫌。
“不愧是我们林家的子孙,可比你姑父家的那些个不争气的侄儿强多了。”林氏听得啧啧称赞,对林昭昀更满意了,“走,昭昀,姑母带你过去用膳,今晚的菜,都是姑母亲自为你做的,等会儿你尝尝姑母的手艺,若喜欢,姑母日后就常做给你吃。”
“怎敢劳烦姑母。”林昭昀面上诚惶诚恐,“只要是姑母做的,昭昀都喜欢。”
“娘。”
走到风暖阁,三小姐苏谨怡带着一个小丫鬟迎面而来,她朝林氏屈膝,恭敬地喊了林氏一声娘。
林氏不冷不淡地嗯了声,随后指着林昭昀道,“这是你林家的昭昀表兄,还不见礼。”
“谨怡见过林表兄。”苏谨怡偷偷看了眼林昭昀,暗道,虽比不了顾六表兄的绝色,却也是个难得的儒雅男子。
林昭昀刚要还礼,但被林氏拦住了。
“昭昀,来,走这边。”
在林氏看来,苏谨怡只是个庶女,还是个柳姨娘生的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这样的庶女,若是性子温顺些,心善些,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苏谨怡注定不是个安分的主,苏谨心有的,她也妄想有一份,想到此,林氏的脸色更冷了,引着林昭昀直接进了风暖阁,也不看苏谨怡一眼,更没有喊苏谨怡起身。
这样一来,屈膝行礼的苏谨怡就难堪了,想起来但没有林氏的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