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既如此,请问杨帅到何处贵干?”银盔老者面无表情。
“钱兄,事关杨某机密,恕杨某不能奉告!”
“机密?哼哼,杨行密,你的‘机密’要事大概便是偷袭杭州吧?”银盔老者冷笑道。
杨行密被他一针见血地说中了心思,直羞得老脸通红。他以手指了银盔老者,怒喝道:“钱鏐,既然你说出来了,老夫便实话对你说了,不错,杨某至此,便是要攻取杭州,活捉你阖家老小的!”
“哼哼,杨行密,你以为仗着权大势重,便可横行霸道、肆意欺人么?”钱鏐口中发出冷笑声,“钱某可不信这个邪!”
“钱鏐,你错了!老夫此次用兵,并非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而是师出有名、吊民伐罪来了!”杨行密腰杆一挺,口出发出理直气壮之声。
“杨帅仁义过人,遵礼守制,从不霸人疆土、掠人财物,天下之人,谁个不夸杨帅是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杨帅宽厚温良、谦逊忍让,何人不说杨帅是个正人君子?”钱鏐冷笑一声,又道:“吊民伐罪?请问杨帅吊的什么民,伐的什么罪?”
“钱鏐,你敢讥讽老夫么?当真狗胆包天!”杨行密大叫一声,又放低了些声音,道:“钱鏐,尔竟敢乘老夫外出之机,偷袭扬州,扰我百姓,杨某不该来向你问罪么?”他不问钱鏐夺媳之罪,只追他偷袭扬州之咎,却是煞费苦心了。天下人均晓得淮南节度使的公子娶了天下奇女子、荆南节度使的千金高从戎为妻,又哪里会识得杨渥娶了个窑姐儿?此等丑事,在众人面前,杨行密岂肯说出口来?是以他才只问钱鏐偷袭扬州之罪,而绝口不提夺媳之事。此时,他倒真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道不得”了。
钱鏐闻得杨行密之言,冷笑道:“请问杨帅,昔日‘外出’到何处去了,又有何贵干?”
“这……”
“杨行密,别假惺惺地充正经的了!你的‘外出’,不便是去侵犯荆南么?荆南一败,只怕下一个目标便是钱某了!杨行密,图谋不轨,可是祸灭九族的大罪!”
“你、你、你……”
钱鏐见他面色铁青,身子抖成一团,识得他动了真气,却不理会他,只是顾自道:“杨行密,至于钱某昔日围扬州,事出有因,且钱某围而未攻,未损扬州一草一木,何来‘扰我百姓’之言?如此,钱某亦算不得有多大过错了吧?至多与你道上个歉,便也算交代过了。你又何来‘师出有名,吊民伐罪’之辞?”他以鞭指了杨行密,愤声道:“你强抢钱某之媳,往钱某头上扣屎盆子,犯下弥天大罪,钱某未找你算账,你倒寻上钱某门上来了,真真欺人太甚,真真无耻之尤!今日,钱某便是拼着个玉石俱焚,也是要向你讨个公道的!”
“钱鏐,缺了八辈子德的东西,竟敢消遣老夫,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儿,真真气杀老夫了!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杨行密直气得口中“哇哇”地暴叫不休。他儿妻被钱元瓘抢走,却又不能说出口来,今又被钱鏐羞辱了一番,哪里还能抑得住心头怒火,手中大刀一挥,对了钱鏐当头劈下。
“杨行密,无话可说了吧?无理便要撒泼耍赖么?”钱鏐拉马退后一步,避了开来,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物事来,在杨行密面前晃了晃,大声道:“杨行密,你看这又是什么东西?”
杨行密向了他手中之物注目看时,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听得他暴喝一声:“钱鏐,你、你、你当真卑鄙至极,竟连老夫的信物一道抢了来!”他原想说“你不仅抢了老夫之媳,而且连老夫的信物也一道抢了来”,但他当着敌我双方的千军万马,又如何能说出口来?是以话至嘴边,又改为“竟连老夫的信物一道抢了来”之言了。他如此说话,亦当真难为他了。
钱鏐见得他怒气冲天之态,识得他无名火起、躁心浮动,心中窃喜。听得他冷笑一声,又出言相激道:“杨行密,见了你的罪证,便恼羞成怒了么?你还有话可说么?”
“钱鏐,你抢了老夫的金虎儿,又故意在老夫面前炫鬻,真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气’了你!老夫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便识不得马王爷三只眼、阎王爷是管鬼的!”杨行密怒极反笑,高声痛骂一声,拍马向前,手中大刀一举,“呼”的声,又当头劈将下来。
“哈哈,杨行密,狗急跳墙了吧!”钱鏐大笑一声,策马避开,又将光彩熠熠且是精巧细致的小金虎儿在手掌里掂了几掂,调侃道:“杨行密,这个玩意儿,可是你的信物么?”
“钱鏐,你敢玩弄老夫的信物,便如同玩弄老夫本人一般,当真罪该万死!”
“杨行密,你还识得这个!江湖中人,凡成名者,均以一个物事代表自己,便是‘信物’了,但江湖中人看重信物,便似看重性命一般。你既丢了信物,便似丢了自己,便如丢了性命!一个丢了自己、丢了性命的人,又是什么东西?行尸走肉么?妖魔鬼怪么?哼哼,你在钱某面前晃来荡去的,不便是‘擦粉进棺材——死不要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