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汉子儿正手捻胡须,挺胸凹肚地叫得正欢。此瘦小汉子给人印象最深之处,便是个“尖”:头尖、耳尖、鼻尖、嘴尖、下巴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尖尖的;最令人可笑之处,便是此老的“胡须”:左边留了七根,右边蓄了八根,左边的胡须挂于右耳之上,右边的胡须挂在左耳之上——此胡美其名曰:“鸳鸯胡”。
便见这“鸳鸯胡”口中大声嚷着,足下加劲,奔行如飞,几步便蹿至“浩弟”身后,抱住一黄衣汉子的身子,使劲晃个不停。黄衣汉子吃了一惊,旋又大笑道:“原来八哥早在此处了!八哥,我等弟兄命不该绝,阎王爷又将我们几人放了回来!”
白衣秀士听得黄衣汉子的笑声,才见“浩弟”身后还跟了五人。他轻轻推开“浩弟”的身子,抢前几步,对了五人跪了下去,叩头道:“小侄给诸位叔父大人请安!小侄光顾了与浩弟叙话,竟未发觉五位叔父大驾光临,请五位叔父恕罪!”行罢礼,站起身来,笑问道:“哎啊,怎的如此凑巧,几位叔父都碰到一块儿了?”
黄衣汉子五人尚未答话,却听一人颤声道:“八叔,你、你、你当真便将她们带来了!”此人口中说话,以手指了“鸳鸯胡”身后的二个妙龄女郎。
“哈哈,砍球屌哩!浩小子,她们是你的媳妇儿,八叔不带她们来,要她们到何处去?”“鸳鸯胡”大笑道。“媳妇儿?八叔,此话由何谈起?”“浩弟”冷笑道。他顿了顿足,斩钉截铁地道:“八叔,便是你说得天花乱坠、真龙现身,浩儿也是不会认仇人之女为妻的!”
“砍球屌哩!浩小子,怎的开口便是‘仇人之女’,闭口便是‘仇人之女’的?小小年纪倒比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还要固执!哼哼,上一代的恩怨能记在下一代人的身上么?”“鸳鸯胡”冷哼道。他向地上唾了一口,又愤然道:“浩小子,她们二人虽是你的所谓的‘仇人’,但她们也是你小子的救命恩人啊!你小子忘了‘知恩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之言了么?”
“救命恩人?哈哈,八叔,浩儿的小命确是她们救的,但浩儿是在不知不觉中受她们救命之恩的!当时,浩儿若是识得她们在救浩儿,浩儿便是去死,也是不会受她们的救命之恩的!浩儿这条贱命既然是她们赏赐的,浩儿大不了还与她们便是了!”“浩儿”口中狂笑,伸手拔出腰间的剑来,便向了自己的脖子抹去。
手才抬起,却见一人劈手将剑夺了,掷于地上,又厉声呵斥道:“浩儿,老大不小的了,怎的还使小孩子性子?还不快与五叔退下!”“浩儿”听得呵斥声,再也不敢言语,脑袋一耷拉,双手一垂,二目怔怔地瞧着足下。
便见夺“浩儿”之剑者转过身子,对了“鸳鸯胡”拱手道:“华八兄,浩儿如此无礼,如此不懂规矩,到底为了何事?”“鸳鸯胡”大笑一阵,说出一番话来。
夺“浩儿”之剑者听得“鸳鸯胡”之言,点头道:“原是如此。”见得他面容一肃,沉声道:“浩儿,你……”
他“你”字才出口,却被一抖抖之声截口打断:“黄五侠,请不要责怪黄少侠!我们姐妹二人到此处来,并非是为了什么‘恩爱情仇’,更非是为了什么婚事!我们姐妹到此,只是冲着华八侠的金面,钦慕黄大侠的英名,以便日后助诸位一臂之力的!既然有人容我们姐妹不得,我们亦不愿在此遭人白眼,大不了我们离开便是了!”众人向了发话者瞧了过去,却见一蓝衫女郎正娇躯抖个不停。
“砍球屌哩!女娃儿,好火性!此处有老华在,看谁敢放肆!”“鸳鸯胡”见蓝衫女郎粉面变成桃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口边挂着一丝冷笑,胸膊急促地起伏个不停,识得她动了真气,于是,绿豆粒似的二目一瞪,大声道。他拍了一阵胸膛,又柔声劝慰道:“女娃儿,凭良心说,老华待你们如何?那是胜过己女啊!如今,此处正缺人手,你们便忍心离去么?且是为了如此一点小小的争执与不快,你们便将侠义之心置于脑后了么?”
蓝衫女郎不接他的话头,只是转过娇躯,秀目直直地瞧着“浩儿”,丹唇轻启,发出幽怨之声:“少侠,救死扶伤,人之本分。我们姐妹救你一命,纯属巧合,是算不得什么恩义的,你也不欠我们情分的,请少侠释怀!少侠以为与我们姐妹有仇隙,日后自可寻我们姐妹复仇,我们姐妹二人随时恭候!”她樱口中“吁”了口气,以纤纤玉手扯起身旁的黄衫女郎的玉腕,嘶声道:“莲姐姐,咱们走吧!”黄衫女郎樱口微启,似是想说什么,但终于未发出声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莲步款动,姗姗便走。
二女才起步,却见白衣秀士上前一步,阻住二人去路,双手一拱,满面赔笑道:“武姑娘,郑姑娘,浩弟年幼气盛,言语不周,冲撞了二位,在下代他赔罪了,请二位姑娘海涵!”他深深一揖,直起身子,又肃声道:“武姑娘、郑姑娘,华八叔言之有理,还请二位姑娘以大局为重,以武林道义为重,屈尊忍辱,再留几日!且是二位姑娘此时便由在下寒舍遑遑而去,若被江湖朋友知晓,岂不要怪在下不懂规矩么?请二位姑娘千万别让在下给人留下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