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故意说出的。他对川边一带的民风民情颇有了解,只要没有个别贪婪的官吏和土司头人串通起来从中捣鬼,谁人不愿过安居乐业的日子?更值得警觉的是如若再加上有洋人乘机从中渔利,其后果可就……
茆三有自己的盘算,无论如何定夺还真得在他显露尾巴之际把握住时机。此刻,他看去是在悠然自得地喝酥油茶品尝牛肉奶酪,丝毫也没有放松对秦文彪的暗暗观察。
距离这顶显眼的官家大帐篷二十余步处,是一顶可容二三十人的黑色帐篷。里面坐着娜珍和曹小青等五个姑娘。娜珍早将跟在她身旁的两个婢女打发离开,自已动手替朋友们斟酒添茶。曹小青饮下一碗青稞酒便推开酒碗,自个儿接过酥油茶壶来替自己和姐妹们续上。
“娜珍,你爹爹真好,给你搭好了这么漂亮的一顶大帐篷。”阿依道。
“你为何要让两个姑娘离开?”马钰问一句。
孟小岚则笑道:“我看娜珍是不愿有其他人妨碍了咱们自由自在地说话。”
见娜珍笑而不答,曹小青点头道:“小岚只说对了一半,不知姐妹们注意到了没有?我看也只有娜珍这里的婢女进出帐篷才不是那种低头弓腰还倒退几步才离开的。”
阿依拍手道:“是呀!肯定是娜珍的主意,这主意好!这才像是咱们的好姐妹呢!”
马钰笑道:“其实娜珍这么做,已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责怪她阿爸,说是宠坏了她让她不按规矩地胡来,弄得没了尊卑贵贱,坏了规矩。其实我就觉得贡布大叔真好,没听说过他把家里的仆役当牛马一般地使唤。”
曹小青、阿依和孟小岚默默点头,一时无语。无论是彝地、藏地和汉地,她们在川边一带见得多了,这‘上等人’与‘下等人’之间的种种区别……尤其在彝地和藏地,‘最下等的人’的日子简直如同被驱使的牛马牲畜。
见此时的娜珍脸上的笑意反而消失,小青便道:“这世道就是如此。”
“有什么办法呢?”孟小岚叹息一声,在彝地长大的她原本是熟视无睹的。
娜珍听姐妹们都在称道她那开明心善的阿爸虽也高兴,但心下的一大缺失总是难以对人倾吐述说,想到不能与南宫旭在一起,一种难以抑制的苦痛便在脸上显出。她的目光不觉朝小青看去,心头越发纠结起来。本想促成她同南宫旭的姻缘,却不知她二人总像是在相互躲闪着回避着。她认为自己就是他二人之间的阻碍,眼下真不知要如何帮助他们。
阿依也是默默无语,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就是一个被人贩卖到凉山彝地的汉人娃娃,杂乱纷纭的情景在眼前不断地浮现,八其山、乌袍山、阿妈一般的瓦姐攸攸,后来遇上的呷西南南。没被人卖到彝地之前的小南旭和小段莺儿时的模样和满脸慈祥的钟离老爷爷。
……那个小男娃忽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指向躺在地上的一个歹人问她道,‘你说他是不是个短命鬼?’
自从在瓦屋山与南宫旭相认叙旧,阿依的心底就十分不平静,当时便有为何不早点知道他就是当年在一起的那个小男娃——脸儿忽地一热,便羞恼起来。
刚记挂着南宫旭眼下的处境,却又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晃动……这秦耀宗究竟是否是他自己所说,与那秦文彪并非是很亲的叔侄关系,并不是言听计从?正心绪不定间,忽听见有人嚷嚷着大步走进了帐篷。
“哎呀!你们几位真叫我一阵的好找?!”
“哟哟哟!秦公子是在啥时候变成了一个卖兵器的铁匠商贾的?”孟小岚一边手指秦耀宗笑道一边看看在一旁显得有点发愣的阿依。姑娘们看时,却是腰间挂着一刀肩背后插有双剑的秦耀宗立在帐篷门内。
此时,独自一人朝五色海方向而去的曾国禄心下嘀咕,要我赶到五色海附近去部署指挥那支洋枪队?这可是秦文彪手头至关重要的一支队伍。秦文彪未必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已对我生了疑心?曾国禄接到秦文彪的指令后心下生疑。明知自己只是洋枪队名义上的副统领罢了,作为秦文彪副手的秦武表面是洋枪队的兼职统领,其实只有他才能指挥调动。
曾国禄感觉并非是自己的心虚,将那张到手的皮纸交给宫达仁后的第三天他便心生悔意。他发现宫达仁不但与湖堂宫宫主有往来,而且对秦文彪的所作所为并未显出多大的惊诧。如果他早就胸有成竹倒是好事,怕就怕他是与秦文彪一伙的。如果这样,我曾国禄就会……
许久不见动静,到近日却隐隐听闻,朝廷对秦文彪在川边对英人的防范部署十分满意。他顿时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苦笑,之后便索性不再理会,免得过着忐忑不安的日子。
眼下一回想,止不住地打了个寒噤。猛地嘲笑自己道,无论今日会生出什么样的结果,我曾国禄都要趁事搅上一搅,在这川边藏地生出了热闹,总会让清廷那一干高高在上的家伙们不太安宁。得利用这洋枪队干出点事来!曾国禄定了主意。
离开环绕山腰的那道驿道,曾国禄爬过一段陡峭的小路,刚拐过一块足有两人高的岩石就听见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