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去了跑马山五色海的第三日,阿依随同在彝海北面相遇的曹小青和阮玉斌,也已到了雅州地段的飞仙关。一路上,阿依面色悲戚几乎不发一语。
阿依自记事起,就知道清廷总是欺压各色草民,与彝人更是格格不入……
孟小岚在这次离家前,一次就听见爹爹的一名同僚道:“往年马边、雷波所属夷匪滋事,皆有凉山野夷勾结附和。”
她爹微笑点头::“是呀,就在先皇道光爷坐龙庭之时,成都府将军凯音布所属总兵张必禄,就率军由走马坪攻击老林子等多处险要。提督余步云齐慎等由那比汛、油罗沟进攻千万贯等处要隘,或分头夹击,或并力攻剿……就获大胜五次。”
那位同僚笑道:“真不知道朝廷的威仪厉害,还敢公然作对,据闻每每生擒夷目焚毁寨落、枪毙跌岩者甚多……至于收缴所获器械兵刃不计其数。”
不经意间也见过爹爹正在细细阅读朝廷传下的指令,有几行字句还清楚的记得:
‘……该夷匪等前次胆敢猖獗,必当实力痛剿,方足以儆凶顽。此外尚有吉萨、大木、西普庚、扎易呼、乌袍并挖黑等支。亦应以并惩创,相机进剿,不可任其穷逃窜蹙……’
而近年来清廷更是不断下令,最后终于大举围剿……八其山与乌袍山同样未能幸免。
……那日当阿依和孟小岚赶回越西时,两个山头的寨子已被官军扫荡踏平,满目断壁残垣四处余烟,遇难者尸首随处可见。当她俩寻到黄云洞时,被独臂曲诺老王救下的瓦姐攸攸已经奄奄一息,被洋铳击中的腹部已是血染衣衫,曲诺老王为了引开官军而下落不明。
从瓦姐攸攸的口中,得知这两个邻近的山寨已无多少人能够活下来,乌袍山被攻破后独耳乌甲也是下落不明。
听着瓦姐攸攸时断时续的话语,阿依泪如泉涌,只能不停地点头。
“……还多亏、还多亏了曲诺老王——造出的那些土、土响雷,方逃出来了二十几人……”
瓦姐攸攸只喝了一口阿依用瓦钵舀来的凉水便推开去:“……你还记得呗,你遇见我的时候,还、还不到五岁——”
“我就叫阿依。”阿依放开捂住嘴唇的手,呜咽着。
瓦姐攸攸勉力朝孟小岚点头,又接着对阿依道:“……阿依你回汉地去吧,你本是个汉人女娃,还是我问了你姓名,你说你娘告诉你——你姓段——”话犹未尽又十分地气促起来。
“我们定要为你们报仇!”孟小岚抹着面上的泪珠儿,恨恨地握紧刀柄。
“没、没用的,要听我话,快回汉地。咱们的人哪有官军多,又没有洋铳火炮……起初、起初并无一丝动向,也怪我轻信了越西同知传过来的话,说是石平他们两人从藏地回来了,咱不但没撤至后山还轻易就开了那道寨门,中了他们的诡计……”
“越西同知?”阿依问一句,孟小岚已是呆住。
“叫,叫孟天庆……听我话、一定回……”瓦姐攸攸突然间剧烈地咳呛了一下,本已极度虚弱的身子如同燃去了最后的一丝儿灯油捻子,目光倏然亮过随即黯下……人已去……
阿依跪倒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没注意到孟小岚已起身匆匆离去。
阮玉斌看去神色恍然步态都有些飘忽,他复又追问一句:“那个叫孟天庆的同知真是小岚的亲爹?”
阿依抬起头来,才发现小岚早已不见。
曹小青见她点头,便道:“你的那个伙伴儿还要去向她爹问讯呢,他爹能依她么?定要被她爹娘看管起来了。”
“我要去救她!”阮玉斌忽然冒出一句来,同时转过了身去。
曹小青一把拽住他:“你这是干嘛?你未必还要同他爹交手?又未必能有用?恐怕就连你也一并关押了,被官府抓去你可就不如孟小岚的境况了。”
阮玉斌心下暗道,她爹爹不过是一个同知,未必连我爹的官职都不放在眼里?忽又回转念头,咋能这么想呢?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眼下,三人还立在那家聚仙茶楼下,正是午时,天色虽是阴沉下来,倒十分凉爽,这条道上行人不多。
阿依点点头,心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次在离雅州有一段路程的飞仙关,就在离聚仙茶楼不远紧靠山脚的那座孤零零的院落?高耸的围墙和紧闭的大门、凶猛的獒犬和披有浓密长毛的牦牛……尤其是遇见的那两人,一个四旬上下的汉子和屋子内突然现身的精瘦老者——后来知道了他叫刁五。尤其是书写在信封面上的那一行字迹:‘越西同知孟天庆大人亲启’
那院落那神秘的屋子会是丐娃帮头儿的?与小岚当官的爹孟天庆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终究是迷惑不解,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下。
他两人不知阿依的心事,阮玉斌神色落寞心头还是空空落落的。曹小青提议道:“咱们何不上这茶楼去歇息一会儿?”
阿依点点头,道声:“二位在茶楼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见她朝不太远的一处院落奔去,只道她是去寻熟人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