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贡嘎大雪山下的这几个人真像是在戏台上对白一般,尤其这骆云富满眼疑惑,真是见鬼了?这人明明是在醉富翁酒楼上也见过的。
“袁大哥?”南宫旭也十分的惊讶,见他一下就变了模样,但却远不如昔日在二郎山客栈见面时的面容,满面的皱纹说不出是显得越发苍老还是憔悴。
“我在雅州街头和打箭炉都是见过你袁先生的。”黄虎急忙去套近乎。
“如何不是呢,那日袁先生与这位公子也同在醉富翁酒楼上喝酒嘛。”骆云富故作惊讶地瞧瞧对方,接着便摇头道,“可惜呀可惜!就凭袁先生一肚子的学问,何不去仕途上谋个一官半职的,就不说光宗耀祖的老话,起码能够有权有势地享受荣华富贵。有古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只要袁先生进入了官场,想必定是如鱼得水,那日日有酒席夜夜闻莺歌睹燕舞的日子——”
袁世雪不置可否仰头大笑,那般面容下发出的笑声让人感觉很有几分古怪。
“再说时下即便是学问不济,只要有银子就可捐个官来做的,照银两的多少来开价,来排官位定官职的高下有多方便哩,如果朝中能有人举荐就更是锦上添花。试想从三皇五帝到如今,像咱们一般务实的人何时能逢上这等幸事?咱真算是逢上了好光景啦!”骆云富见对方像是在专注地听着,便接着又说下去道,“我的意思是,如若是袁先生眼下手里头不太活泛——凭我骆云富这几年的那一点儿家底,要全力资助袁先生是没啥问题的,不敢说是能谋个同下官一般的五品知州,弄一顶起码是七品知县的乌纱帽来戴上,定然是十拿九稳。”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可依我看来,那知县知州的帽儿都太小啦!”
“想来袁先生是有红谷(鸿鹄)大志之人材,想做省上的——?”
“莫说是省官,就连京城的那些个大官员——老袁我也都看不起瞧不上呢!”
“啊?”骆云富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说出话来。再说下去就会同面前的这人一道犯了大忌,弄不好可是杀头之罪!却又转念道,你不过是吃不着葡萄就嫌葡萄酸罢了。心下哼了一声。一眼瞟见对方的目光射出令人心怯的寒光,忙改口道,“像袁先生这般识文断字极有学问之人,说话的确不是——”
“咱说话太大胆了?冒犯了你等贪官大人?实话告诉你吧,咱是‘手提三尺龙泉剑,怒骂贪官不怯胆’。咱如若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袁世雪,就凭前些日子替人写状纸鸣冤屈,出头露面管那些不平事,恐怕就是有九个脑袋也都被你等砍落下地了。
就我所知,有两个热血文人不过写了几句当地豪强如何勾结像你这一类狗官巧取豪夺欺压百姓的丑恶,状纸还没递上,就被其豢养的狼犬们威吓毒打,一个被活活的打死,一个被弄残了身躯,狗贼们放话说这还算是轻一点儿的,不然就灭人全家老小。”叹息一声,“可惜我去得晚了一步!虽是割下了几颗狗头,到今日也难解咱心头之恨——”
此刻,不仅骆云富满眼惊惧,那虎豹二人也急忙偷眼瞧着对方。而站立在一旁的南宫旭和曹小青皆是十分专注地倾听着,两人的神情越发流露出了惊奇来。
又听袁大哥道:“若是像我这般爱时常管闲事的,且又爱一管到底,岂不早成了‘无权无势一袁生,自不量力鸣不平,可怜手无一寸铁,枉丢性命洒碧血’?”
“下官的意思是——”雪地上的骆云富的额上早冒出冷汗来,但也还心存侥幸,闻言不由得鼓起胆子来又瞧了瞧袁世雪。
“莫紧张!”袁世雪呵呵大笑,“甚么下官上官的,你再瞧瞧我是谁?”
袁世雪此话一出,别说这骆云富三人犯了愣,就连曹小青和南宫旭都不由地朝他转过了面去。却见袁世雪转过了身去只手朝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待他很快就回过头来时,众人皆又是大吃一惊。
站立在众人眼前的,分明变成了一个身躯不胖不瘦,面颊略显瘦削却神采隐现,看去年纪在四旬上下腰身挺直的汉子。尤其是他那双似睁似闭的双目精芒隐含,令人生出一丝别样的敬畏。
只见他目光带着笑意朝南宫旭和曹小青脸上招呼过,转过身去忽就变得面若冰霜,朝仍然跪在冰雪地上的骆云富三个喝道:“站起来!快些!”只见他三个的腿脚早已被冷冻得几无知觉,一时哪里能站立起来,只能歪歪扭扭地挣扎了一阵。
“仔细瞧清楚,我便是当年被你们追捕的太平军长毛薛士元,可还记得?”
“啊呀!原来是、是是、是独行大侠薛爷——铁伞游侠薛爷?”黄虎和黄豹早已大惊失色,浑身打颤上牙磕着下牙,“我我我、我两弟兄这几年可没、没冒犯过您老人家。”
“骆云富!你这狗奴才狗官可还认得我薛士元?”
“我——”骆云富的脑袋晃动,不知他是在点头还是摇头,叹道,“那些年,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小捕快,搜捕太平军余——也是不得已,再说还不是为了一碗饭?为饭碗所逼嘛,再、再说我也没、没,没伤着过薛壮士您。”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