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豹上前呵叱道:“你邻居苦不苦管你甚事?”
黄虎喝一声:“还不让开大人的道,要想挨揍?”手里的马鞭就要扬起来。
骆云富止住他二人,问道:“真是为你的邻居讨要,没打幌子?”
汉子的双目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眼神:“回大人话,只因我这老邻居是个守寡多年的老妇人,可怜她的独生儿子被一桩冤案判了死罪砍了头。”
“有这等事?”骆云富盯住他,“她住在打箭炉?”
汉子摇头: “草民与她都住在川东,近日闻说她已乞讨至这川边打箭炉来了,有人在那法拉希教堂大门前看见过她哩。”
骆云富闻言一怔,心中虽是微微一惊,脸色却有一丝变化。
黄虎嚷道:“你这厮胡逑扯蛋!一个孤老婆子会跑这么远来讨口?”。
骆云富止住黄虎,哼一声道:“这类刁钻的老婆子我见得多了,成天跑州府进省城的鸣冤告状,四处讨口做出一副可怜相,搅得八方都不雅观。依本官看来,都怪当地地保乡里没管束好。”
“草民还求大人明鉴,我那邻居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婆子,想是闻说这川边一带信佛行善的人多,想来这儿乞讨会容易些罢。千真万确,草民就是为她讨要的,求大人多多少少给几个吧。大人看在她那无端被冤枉砍了头的儿子,发善心发慈悲求个心头踏实睡觉安稳——”
“你这是什么话?”骆云富心头一颤勃然变色,手指他面上,“本官的心头何时不踏实?何时睡不上安稳觉了?!”
“这——”汉子一副手脚无措的模样。
“叭!”黄豹手中的马鞭扬了起来,一下子就抽到了这个叫石元的汉子身上。
“哎哟!官爷为何打人?”
“一张臭嘴!惹恼了骆大人,我没狠狠地收拾你就算你走运了!”
黄虎上前一脚朝他的腿上踢去,汉子站立不稳一下就跌扑在地,口里叫起屈来:“啊哟,官爷咋打起草民来,草民为三位官爷说唱了好大一阵子,本就该讨要几个铜钱,权作润嗓的茶钱也是说得过去的呀!”
黄虎一瞧,肚内立马就生出了个点子:“想要润嗓的茶钱?好办,你就给咱骆大人做上一回奴仆,别说是咱骆大人,就是我都要赏给你几个的。”
“此话当真?”
“咱黄家弟兄从来说话算话。”
“那成,不过像那当牛做马的奴才咱石元可不干。”
“啥牛啥马的?不过是替咱骆大人当一回趴在地上的奴才,让大人好上马……”
这骆云富手捋山羊胡半眯着两眼,皮笑肉不笑地:“也罢,本官还没盘问你呢,看你分明就是个汉人,跑这么远来是干吗的?本官早就疑心你若不是个逃匿的反贼一类,就是个鸦片贩子哩!”
果然,这屡试屡灵的一招让石元大声叫起屈来:“啊呀!大人给草民一百二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去作犯上作乱的太平军长毛白莲教之类,在成都府咱是亲眼看见了那官府一刀刀活剐翼王石达开——”
“大胆!还敢称那千刀万剐的逆贼反贼石——”
石元背过面去,嘴唇微微颤抖:“草民知错——大人明鉴——再说像曾大人家五弟兄一般剿灭会党的手段,草民也是听说过的,如何不害怕?可谓心有鱼和鸡哩!”
“胡说八道!叫住心有余悸。”
“是呀,心有鱼鸡一般,想那被人放到灶房内案板上那些个可怜的鱼和鸡——”
“呸!尽是胡扯蛋!”骆云富感到这些年进入了官场,加上家中的婆娘时不时的逼着他念几本破书,虽是赶驴子上架,也很是有成效的,自个儿果然与那当年的捕快骆富是两码事了,眼下是胸有文墨的朝廷命官知州骆云富骆大人。
“没念过书的,本官就不强勉你了。”
“大人,还有——草民又咋敢贩卖烟土成个鸦片贩子呢?!冤枉,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大人,你若要硬扣到草民头上,只怕又是一桩天大的冤案呢!”
骆云富自然知道,在他眼里的任何刁民,只要经这么一唬嚇无不马上惊慌失措,随即只能是乖乖地任其摆布,“哼!冤不冤枉也就是本大人的一句话。对了,别以为本官才疏学浅,本官也是有一顶秀才帽儿的——只有他自个儿知道是假冒的。哼!你以为所唱的曲子里面就没冒犯朝廷和太后皇上之处?”
“啊呀!请大人不要拣过拿错嘛,草民实在想不出有何话语冒犯了太后皇上二位老人家。”
“大胆!竟敢妄言本官拣过拿错。”骆云富顿时勃然变色:“‘太后和皇上起码再活五百岁,’这话可是刚才从你的嘴里说出的?”
“这可是大大的颂扬大大的祝愿呀,错在哪里了?”石元满面迷惑。
“愚不可及的刁民一个!”黄虎也忍不住喝道,“咱们每日里无不高颂我大清太后和圣上万岁万万岁。”
“连各大王爷都是千岁千千岁,可你却道咱太后和皇上才多活五百岁?你这刁民安的是啥心?说!安的是啥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