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箭炉北街那家客栈门前又来了客人,是位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少年,看不出这个中年男人是干何营生的,只见他衣饰讲究面含威仪,其身后跟着的这个少年眉目清秀动作伶俐,背上却背负有一长形包袱。
这位客官一走进大门,老板心头就在揣度,管他呢,瞧他这副打扮作派不是一个大商贾也定是一个还在位的五品以上官员。这老板是上一年夏季来这里开分店的,在成都开过多年酒楼客栈的他自然是阅人不少,很少有看走了眼的。何况只要稍有眼水的过客一瞧这家客栈的建筑装潢,就知其来往进出的客人非贵即富。
自前两日传出因沿途塌方之故,赛马会将延期举行,住在这家客栈的客人同其他店子一样,陆陆续续的就离开了近一半,有的去了塔公草原,有的先去了海龙沟杜鹃岭,近日新来的也明显渐少了。
老板当下满面推下笑来,征询道:“后面的客房是正房间一栋,楼上有上上房五间,皆是一套为二;楼下是上房五间,开间与楼上是同样的一套为二;左旁是侧房一栋,为楼上楼下各五间中房,均为单间。您两位选定的是——”
“老板还没报上价来哩,上上房的价是多少下下房又是多少?”少年人转动着一双乌幽幽的眼珠道。
“回客官话,鄙店没有下房更没有下下房。”老板急忙声明,“价钱嘛是这样的,上上房一客一晚收银五钱,上房四钱,中等房则为三钱。”
老板没等二人回话却又瞧上他们一眼,面带笑容道:“咱一看二位客官寻至鄙店,就知二位定不是要寻便宜客栈之人。”
中年人道:“老板果然好眼力,咱们一路走来如何不是只挑上等的客栈上等的房间歇息呢。”
“你这位客官真是个爽快人。”
“不过,不幸的是咱们这一趟在路途上丢失了银两,先赊账住两日如何?”见对方面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面色犹如凝固,接着道,“我看老板也像是一位慷慨之人。”
老板闻言已露出说不出的模样来:“这——住本店是从不赊账的——二位还是去别处看看吧。”拿起了柜上的一把鸡毛帚转过了身子弹扫起灰尘来。
他没瞧见对方身后的少年人正偷偷地发笑。
“唉!真个是汤无盐水一样,人无钱鬼一样啊!”中年人叹口气,“小青呀小青,都怪你丢了咱的包袱,三百两银票八十两现银哩!”
老板心里道,你少在咱面前装模作样的,这一套咱见得多了,管你吹得天花乱坠的,要拿出银钱才算数。也不搭腔,只等他二人转身离开。
“我记得那银票并没装在包袱里的,像是藏在咱怀里呢!”少年叫道,朝中年人挤挤眼。
老板转过了身来。
少年人的手里果然捏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二位还是住本店?”笑容回到脸上的老板问道,“我说嘛,大船破了也有三千钉,饿死的骆驼无论如何也比马儿大哩!方才我还正替客官惋惜呢。”
中年人一笑道: “小青,你看怎样?”
“我还正打算今夜就露宿在街沿下呢。”少年人嘴一瘪,“还要住这店?——住就住呗。”
“竟然老板这里有好房间,咱们就住几晚上上房吧。”
这位客官果是气度不凡,刚定下房间,身旁的少年就递过一锭五两纹银来。“先记下,多退少补,咱们要多住几日呢。”中年人道。
上得楼去,老板指着中间的一间房道:“这一间的客人是包了一个月的。”他指的这间其实就是秦文斌所住的,又介绍说隔壁相邻的一间是一位路过的官员刚住下的。
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被打开,老板告辞后下了楼。
两人走进房间,少年人就将肩头上的那块长形包袱朝里间的桌上一放,把嘴一撇笑道:“嗨!我曹小青今天还真当了一回大哥你的书童跟班呢,给!你的这个沉甸甸的破玩意,害得咱还宝贝儿似的带在身边好大一阵子。”
中年人一笑:“真是对不住了!咱袁世雪屈杀了小青兄弟也!想来也要怪你袁大哥今儿不巧。”却住了口。
“不巧?”
“袁大哥不巧在这跑马山下遇见了小青兄弟。”
“嗨?是我曹小青一不留神遇上了带着个沉甸甸包袱的袁大哥秀才哥,唉!这下就有苦头吃了。”
“你袁大哥我有啥苦头给小青兄弟吃的?”
“我瞧见你就想笑。”
“笑我?”
“咱瞧你袁大哥一副文绉绉的模样,真是肩不能挑,手也不能提的迂夫子动作,干吗要背着个颇有点斤两的破皮匣子东游西逛的?”曹小青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上看着他道,“里面装有些啥,黄金?白银?”
对方急打了个手势,嘘——悄声道:“小心隔墙有耳——哪就不安稳了。”接着点头笑了,“走,今日袁大哥请客,想吃啥尽管点就是了!”
两人说着话,沿着这条河西的街道一路走去。
打箭炉的这家‘醉富翁酒楼’生意依然十分红火,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