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牵走马,与我们无关也就罢了,这酒桌咱偏就不挪让。”
小岚和阿依都认出了是同在炉水河畔喝过茶的四位,其中的那位还没说话的矮胖子朝着她二人相互点点头。
站在旁边的细眼鹰鼻面显怒色,看样子就要逼上前去,却被他身旁一人劝住。
“请请请!这几位爷过来坐过来坐,我们也吃喝得差不多了。”有五人的那桌都站起了身来。
店老板小声解说道:“这位爷是曾文正公的远房侄,也是省督曾大人家的——远道而来、远道而来。”
一时间这楼上的酒桌也真个是吃客满座,划拳喝酒的点菜要酒的要汤添饭的寻牙签的……声音嘈杂。把个跑堂的伙计忙得团团转,把个店老板热闹得笑容满面。老板见这个伙计真有些招架不住了,灵机一动,昨日来的那个叫小许的小伙儿,我看他不光是有些气力看去手脚还挺麻利的,何不让他也来跑跑堂?
正在厨房外劈柴的南宫旭听见老板叫他,进了厨房的灶台后面,老板递过一张布面巾:“小许,快洗把脸擦擦汗,楼上忙不过来你去帮帮。”昨日刚来时,老板问他的姓名,他回答叫小旭,“喔,叫小许,好喊好记。”
“我?”南宫旭想到要端着那汤汤水水的上楼安放到桌上,心里就没底,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老板就笑道:“我就是瞧上了你的腿脚比他两个还灵便得多呢!”
此时,有两位老者走上楼来,其中一人是独臂,另一位手里还捧着一卷像是裱装好的字画一类。
独臂老者听见店主的话语,不由地把目光扫了这几人一扫。接着两位老者朝小岚和阿依点头招呼。一老者微笑道:“两位姑娘还有兴致上这家酒楼,算是少有呢。”
临座一人笑道:“我也是跑了不少地方,还是到了漠北和川滇藏地,方看见有女子如男儿一般自在的。”
那老者就点头:“说来也是,尤其中原地段的女流,也并非不想自在些,可这千百年来——”
临座那人又叹息道:“我有个堂侄女就自小倔犟,硬是死活不缠小脚,也不读女儿经——”
“那恐怕麻烦就大罗?”
“谁说不是呢,上街就是一副男娃装扮,还不到十六岁就离开了家,到如今都不见踪影。”
“请问这位先生贵姓?”
“在下免贵姓曹。”叹息一声,“你看外域的洋女子更是要自在得多。”与其同座的伙伴站起身来,行礼告辞。
相隔一桌一人插话看着其下楼的背影,小声叹道:“女子不像个女子,四处疯跑,这世道变成了啥样?——人心不古啊!”
“谁说不是呢!”与他一同酌酒的一个老先生,也是头戴缎面瓜皮帽,身穿做工考究的绸缎长马褂,一副忿忿地样子,“我那女人先前就爱拿藏家女和羌家女相比,近日更是同到这儿来过的几个洋婆子相比,总想不通她妈给她裹成了小脚,认为是受了罪呢。”
那位道:“同样同样,我的二老婆比你那个三老婆还要大几岁呢,也是埋怨她的小脚子。就在前日我还忍不住骂了她,若是一双难看的大脚,当初我会掏银子娶你这个婆娘!”
“断趾折骨的小脚,洗都难洗。”邻桌又有人笑道:“真是各有所爱呢,想当初康熙爷还下过禁令——”
“就该严禁放脚!”
“错!那禁令恰是不准缠脚。”
“?”
……
这几张相邻的酒桌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方才那位曹先生所言极是。”独臂老者一手端杯,叹息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仰头饮下杯中酒。
那位手里拿着一轴字画的老者插话道:“养不教,父之过。老朽以为曹先生的那位兄长甚是失——”
独臂老者道:“依我看应改作:“人之初,性相近,居不同,性变异——”
“对对对!不然咋会‘昔孟母,择邻处?”老者急表赞同。
独臂老者却摇头道:“其实不然,若是整条街整座城整个的——都犯了‘大头昏’,别说一个女娃,就是你我,往哪里择,向何处逃?”
那老者便不言语,脸色疑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