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从黎明中苏醒,微微的晨风轻缓而过,连原上小溪旁几棵柳树的枝叶都仿佛没有摆动。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如繁星般均匀撒落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花草树木间散发出一缕缕淡淡的清香,似有若无地在微微的晨风间弥漫着。
东面远处有极轻极小的马蹄声渐渐传来,这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在静谧的草原上逐渐显得明快清脆。
有一人一骑正朝着草原的深处而行,骑在这匹枣红色马上的,是位身穿浅色短打装的汉人少年。
少年跨下的马儿渐渐地放缓了脚步,开始蹄声得得地小走起来,他在眺望着远处几个晃动着的人影。待稍近一些,见那三个人影起起伏伏地,越发引起了他的好奇。扬鞭催马赶近前去看时,不由得大为惊异。
是三个人,一个是看上去很有些年纪的妇女,另外两个是中年男女,其服饰举止,一望而知他们都是藏人。他们口中似在喃喃地诵经,双手合什高举,再经额头胸口而前伸,双膝跪地,整个身子伸展匍匐头额叩地,正在一步一步地,真犹似在用他们的身子丈量着脚下的大地。
少年虽是在箭炉镇就听说过,路上随时都能看到叩长头到拉萨朝拜佛主释迦牟尼的信徒。有些去不了拉萨的,可以叩着长头去箭炉镇两百多里外的一座大寺庙朝拜。眼前的情景岂止是让他感到惊奇,简直是让他万分地震撼。还不说他们已经经过的漫长路途,就是从这里到拉萨,那一路上的山高水远风霜雨雪,忍饥挨饿寒暑交加……
少年跳下马来,这三位虔诚的朝圣者立起身后看着他微笑,以为他是要问路的过客。少年从身上摸出了好几枚铜钱,双手交给了那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马儿继续前行,身后传来朝圣者清晰的祈祷声。一个人要是像这般地执着,何愁到不了他要去的地方,何愁练不出高深的武功?少年催马往西面走去,心里还在痴痴地想着刚才碰上的朝圣者。
眼前的草原越发显现出它的辽阔来,似乎望不到边的原野上,远远地有一两处底矮的小山头。
少年何时见过这般开阔明朗的景致?看见有特别鲜艳的花朵,禁不住就跳下马去。再跨上马背时,他的手上已多了一束鲜红的花儿。一时间将他的兴致惹发出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不对,用在这里不大合适。太早啦,还没看见牛羊呢?低着头思索,满目是草地上各色的格桑花,——“片片蝶衣轻,点点腥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对,这宋代的‘后村居士’刘老先生这首卜算子,我把它借用来这里,多少能挨点边罢?我也担心这么好看的格桑花被雨打风吹去毁了呢。‘后村居士’? 取出藏在怀中的那柄短剑看一看,我要寻访祖父的旧交其书房叫‘敬易安居’?想必这位老前辈也一定很喜欢诗词曲赋的。
竟叹息一声,那我自己未必就不能作上两句以表情怀么?
“……对,就填上一首‘浣溪沙’,绿草茵茵马蹄没,五彩缤纷格桑花——这第二句太有点——?改为星星点点?繁星遍撒?彩蝶万——”
有马蹄声由西面传来,在草原中间的那条道上有三人三骑扬鞭奔来。蹄声得得,十二只马蹄在绿色湿润的道上飞奔起落,洁净的草地上不见有一星点尘土扬起。
急奔于前面的是一骑纯白色骏马,骑在马上的是位少女,身着皮袍和红色缎面上衣,一条乌黑的发辫垂在身后。在她身后相距有四五匹马距离的,是两个身着氆氇藏袍的青年汉子。一个一头黑发自然的披在肩头,显得很是彪悍,胯下骑着的也是一匹白色骏马,不过毛色略为显杂。另一个骑了一匹青色骏马,头发盘在额头,一根鲜红的丝带随发辫盘着,流露出别有的一番雄健来。
“娜珍,你不等等阿哥啦?”披发的汉子扬起手中鞭子,在催马紧赶中回头笑道,“哈哈!阿哥你看,娜珍以为她的‘雪花儿’跑得是最快的。”
“达瓦,我也说是她的‘雪花儿’最快。”跟在后面的尼玛笑道。
“那好嘛!我就让让她,就假如她的‘雪花儿’比我的‘雪豹’跑得还要快。”达瓦笑一声,停下了手中的马鞭。
跑在前面的娜珍停了下来,噘起了嘴,瞪了达瓦一眼嚷道:“我才不要你让我呢,我的雪花儿本来就是比雪豹跑得快嘛!”
“就是快,就是快!”达瓦手里的鞭子朝马儿一扬,他的雪豹一下就纵了出去。雪花和雪豹毕竟都是草原上数得着的好马,自然也就跟着纵身奔出,娜珍也扬鞭催马紧紧咬住。两人两骑在草原上飞奔,前后始终就差半匹马的距离。在后面的尼玛笑呵呵地,并不扬鞭,任随马儿远远地跟上。
达瓦的雪豹跑在了妹妹的前面,心想看你还总以为我的雪豹不如雪花呢,回头看时,妹妹的嘴巴像是噘得更高,正要笑着哄哄她,却不防自己跨下的雪豹屁股上着了娜珍的一马鞭。呼地就窜出了老远。
“当然是你的雪豹跑得快罗!”接下来身后就是一串格格格的笑声。
达瓦回过神来,任着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