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幽深,山峦起伏,连绵的群峰中一座山峰雄姿挺拔高耸入云,一条羊肠小道顺着流水清澈的山涧逶迤而上。
一家客店,一家青瓦屋面带有后院的客店就在山脚下,方圆数里仅此一家。房屋,方圆数里也仅此一处。
客店门首挂有一盏灯笼,灯笼在微风中摇曳,夜半,灯油已尽。天空悬着弯月,山影巍然,河水淙淙。四周无一人,月光映照,客店门上字迹可见:蓝池子客店。
客店门厅内安放了四张饭桌,店内仅有一位客人,客人身着皂色对襟短衫,年纪已是六十有多,瘦削身形,花白胡须,面相斯文。此时正就着一只卤鸭和一碗豆花下酒。店内只有一个叫陈三的伙计在侍候这位客人,伙计用衣袖口抄着双手依靠在柜台上,眨巴着眼睛,又打了两个呵欠。他觉得这个客人吃喝得太慢,看他慢慢喝酒的架式,恐怕要喝到天亮去了!店堂内那盆炭火已近熄灭,当然不会去再添木炭。想到店主此时搂着老婆睡得正香,另一个伙计黄二也一定正做着美梦。陈三就越发感觉这个客人的罗嗦,他的眼中已露出了厌烦。
客入却似乎丝毫不觉,喝得高兴起来,便随口吟道:“蓝池饮美酒,川边赏夜月;盛情小二哥,款待独行客。来来来,能与我同饮几杯么?”
“不、不,客人请慢用,请慢用。”陈三有些不好意思,再说老板也从不许接受客人所请吃喝。说话间又瞥了瞥客人背负在背上的那把雨伞,还是有些纳闷。
“你刚才说我明日非得登这座‘两狼山’不可了?好玩!当年杨家将在北方的那座‘两狼山’上,大伤了元气,川边这座‘两狼山’不知又是如何?”
“不叫‘两郎山’,叫‘二郎山’。”
“两即是二,二即是两嘛!有趣,有趣!”
“这……”陈三看他是喝多了,又瞧了一眼他背上那把雨伞,眼下是啥季节?心想真遇上个呆子!
“那么山上可有些好景色?”
“有!当然是有罗,‘黑熊坡’‘冰帘洞’‘水晶林’……不过,还有-”
“有啥?请讲。”
“讲了你莫害怕。”
“讲。”
“……”
“大声点嘛!”
“一熊二豹五匹狼。”
“哈哈哈!”客人又一仰头将一杯酒吞下,“几个野物便把你吓成这样。”
“不不—不、不是—”陈三结巴起来,忽然定定的瞪着大门。
“又有客到了,看你小二哥似乎高兴得连话都抖不顺了。”客人淡淡地说道,又喝下一杯酒。
门被推开,一大股冷风扑来,五个汉子走进了客店,背上各插着一把砍刀,手中都握了根青杠木齐眉棒。进得店来只顾拣张桌子坐下,把木棒往墙角一放,个个皆十分做大的样子
“老规矩,快点。”
“是,是,五位爷!”陈三跳进跳出,一阵忙乱。
五只卤鸭,十只炖猪蹄,五大碗豆花,一大壶烧酒。很快都上了桌。只听见一阵狼吞虎咽声。半晌,有人开腔了。
“老大,那人真是甘洛的大莫呷?”
“是又咋个?老子就不信我们五个还斗不过他!”
“老四莫提劲,先头你乍个跑得比兔儿还快?”
“你不跑?你比哪一个都还怕得凶,你不怕那几只撵山猎狗!”
“他那几条猛犬凶得很,听人说他是从藏区朋友那里弄来的。”
“哼,你还没见识过他那副弓弩,看能不能跑脱?!”
“我看你才是,还帮别个提劲!下软蛋。”
“你才下软蛋!”
“…………”
“老三老四,吵个球吵!老五取银子给陈三结帐,老大你看咋办?你发话。”
老大开口道:“不想撞上个楞小子搅了水,也不知这个小子是从哪方冒出来的,听口音简直是四不象,北不北南不南,彝不彝汉不汉的。妈的!这趟生意先还以为顺当——,明日另选落点。歇他妈几天再说,头笔生意放一放也飞不了,等熊爷回来咱们接大货。”
“我看甘洛莫呷的狗已将那个小子撵下了斧劈岩,多半已是长睡不醒了!”
“早晓得先就把小子身上的老串【15】洗白,免得大家都用不上。”
“老四莫再放狗屁,那小子要是没下斧劈岩,才担心他漏了那货——把精神留起接大货!”
“开溜。”老大一发话,众人倒也利落,一忽儿便离开了客店。
陈三掩上门,见那个带伞的客官依然端坐桌旁,桌上饭菜已所剩无几,壶中酒也已饮尽,先前那伙人在店中闹腾时,并不瞧他一眼,他也不发一言。
“客官歇息了么?安排一间上房?”
“安排?好说好说。”点一点头,接着道, “果然果然,‘蓝池子,老客店;旧主人,久不见;回想起,多年前;本不冷,屋却燃;叹人世,命难算;五更夜,分外寒;”他低头长叹一声,其声虽是极低,气息载着声音却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