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便来人传话,说是老爷请郡主去正厅议事。
安梓纯揉了揉趴在妆台边上看她梳头的金元宝几下,脸上扬着淡笑,眼中满是宠溺,遂轻描淡写的与来者说,“去回了爹爹的话,我梳洗完就过去。”
今儿一早起来,天气就分外的闷热,似捂着一场大雨。安梓纯最怕热,本该烦躁些,可今儿却出奇的平静,还是好好的用过早膳,才往正厅去。
安梓纯领着含玉一入正厅,就瞧见曹氏身着粉霞锦掐花对襟外裳,分外的喜庆耀眼,想着府上刚出了人命,就穿红戴绿如此招摇,未免太不尊重了些。倒是安悦昕一身藕荷色的烟云蝴蝶裙子清雅大方,比曹氏要体面许多。
眼见厅里除了曹氏和安悦昕外只有安盛轩一人,安梓纯却替曹氏可惜,不是想唱出大戏,就这么几个人,怎么热闹的起来。
安盛轩望着安梓纯依旧一脸的严肃,斟酌半晌却没办法屈膝与安梓纯行礼,只淡淡的口气十分别扭的与她说了句,“你来了。”
安梓纯却也没想与自个的亲爹理论规矩,只点了点头,斜睨了曹氏一眼。曹氏这会儿也好不尴尬,若是与安梓纯行礼,心里必然怄死,若不与她行礼,便是目无尊上,正犹豫,安悦昕却适时的上前一步,与安梓纯行了个标准的大礼,道了吉祥。
曹氏见此,略有诧异,素日里那样清高的野丫头,也有这般殷勤谄媚的时候。
“曹氏,难不成还要本郡主亲自教你怎么行礼?”
曹氏闻此,才缓过神来,原听着这丫头一口一个姨娘叫着就够烦心了,如今竟只呼姓氏,一副小人得志的刻薄嘴脸,且等着,今儿便叫你好看。
曹氏心中翻江倒海,可面上也不敢有僭越之举,只得规矩的与安梓纯行了礼。
安梓纯受礼之后,也没叫曹氏起身,转身径自坐去了主位之上,随后一脸淡漠的与安盛轩说,“今儿不是要议事吗,都坐下吧。”
安盛轩望着安梓纯冷淡到快结冰的脸孔,心中压抑非常,那样的神情,那样口气,与锦阳是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放肆的丫头,竟与她亲爹摆起了架子。
安盛轩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自尊被心魔一点点啃噬,原对这个女儿无感,如今却平白多出一丝仇恨。他原是夫凭妻贵,如今又变成父凭女贵,莫不是这一生都逃不出皇室女子的束缚。
安盛轩勉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还算平和的与安梓纯说,“听闻昨晚绣楼后头的井里捞出来一具女尸,你刚好在场。”
安梓纯闻此,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而曹氏却在这会儿来了底气,忙起身应和说,“回老爷,那死人原是悦明的乳娘于氏,于氏可是打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伺候到现在,整五年了,多体贴的个人,说没就没了,也不知是哪个没心肝的,如此草菅人命。”曹氏说着,有意瞥了安梓纯一眼,那意图实在太明显不过了。
安梓纯得了这话,算到事情正有条不紊的按着曹氏预先设想的发展,却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内,这感觉真的十分有趣。安梓纯在心里冷笑一声,遂故作糊涂的问了句,“人是从井里涝出来的,许是因什么事一时想不开自个跳下去的,怎就能言之凿凿的认定是被旁人杀害。”
安盛轩虽还因先前的事情对曹氏心怀芥蒂,可曹氏那一句确实说在了点上,便回道:“早些时候已经找了得力的人来瞧过,证实于氏是先中了乌头的毒,毒发身亡之后才被人抛尸在井中。”
安梓纯闻此,依旧波澜不惊,看来是要到重头戏了,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而安悦昕惊讶之余也变了脸色,原以为于氏落井只是个意外,可为何突然变成了中毒。这实在是——
安悦昕想着,略显困惑的望着安梓纯,于氏原是三妹妹要撵出府去的,莫不是真因一言不合,顶撞几句就要害人性命?可三妹妹一向光明磊落,绝不会耍弄如此心机。可若不是三妹妹所为,那会是?
“好,真好,我公主府里竟也出了个会下毒害人的畜生了。”安梓纯说着飞快的扫了曹氏一眼,虽然话重,口气却不重,“爹爹说,若是揪出了这用心险恶之人,是要行梳洗之刑还是直接凌迟呢?”
安梓纯此话一出,连带着安盛轩都变了脸色。
安梓纯却没打算停下来,依旧口气平淡的念叨说,“凌迟自不必我多说。这梳洗之刑,可是咱们启瑞国百年未动用的刑罚了。是将犯人去了衣裳,绑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浇到皮开肉绽,再用铁刷子一遍一遍刷尽皮肉,直至见了白骨。这没等行刑完毕,这犯人早就疼死了。”安梓纯说着,见曹氏紧低着头,双手在膝上翻搅,显然是被吓着了。
安悦昕听了这话,虽也被残忍的刑罚震慑,心里却了然,于氏之死一定与三妹妹无关,如此,便跟曹氏脱不了干系。
安盛轩心中亦诧异,如此血腥可怕的话竟是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的口中说出的。那样清秀无辜的面容,却有着这般深沉黑暗的心,实在叫人毛骨悚然。可事到如今,安盛轩亦不能不作为,正要说句什么,安梓纯却先一步道:“既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