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俊山见文爱喊他回家吃饭,心里好像揣了一只兔子,有点忐忑不安。蜇驴蜂如今摇身一变,成为胡老二的丈母娘,再会不会看上他这个土得掉渣的老兵油子?假如蜇驴蜂提出要跟他解除那种关系,他该怎样应对?
一路走一路想,来到家门口还没有想好。谷俊山强迫自己镇静,干咳一声,进得茅屋看见蜇驴蜂正在锅台上忙活,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硬着头皮脱鞋上炕,看蜇驴蜂把盛饭的木盘端上炕,木盘里有几样小菜,两碗米汤,主食是混面馍,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蜇驴蜂把饭盛好以后,也脱了鞋上炕,坐在谷俊山对面。文秀跟两个妹妹围在地上的一张小桌子前吃饭,女孩子还不习惯跟继父在一起吃饭。
谷俊山喝了一口米汤,拿起一个馍馍,就着菜吃了起来,正吃间蜇驴蜂开口叫了一声:“她爹”。
谷俊山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心里反而感觉坦然,他把吃剩的馍拿在手里,嘴半张着,等待蜇驴蜂的宣判,谁知道蜇驴蜂却说:“二月十八李明秋给小儿子完婚,我想咱俩都应该前去恭贺”。
谷俊山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李明秋,那时他还是郭麻子手下的一个小排长,李明秋如日中天,正处在人生的巅峰,凤栖城里跺一脚,满城的生灵胆颤心惊。一晃十几年过去,如今的李明秋风光依旧,跟刘军长攀亲,跟胡老二义结金兰,听说用军车贩运大烟,昨日里一辆军车开上杨九娃的山寨,卸下了满满当当一汽车银元!人家那才叫活人,咱算个什么玩意?想到这里谷俊山神态黯然:“咱认识李明秋,就怕李明秋不认识咱”。
蜇驴蜂说得坦然:“不怕,一回生两回熟。你如今手里有那几十个老兵,又占据郭宇村这块地盘,势力比杨九娃还大,应该很快地融入上层社会,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说道这里蜇驴蜂有点伤心:“我的两个哥哥由于没权没势,死于非命。文秀的丈夫板脑死得更惨,糊里糊涂被拉到笔架山下枪毙。这些人都跟大烟有关,可是李明秋用军车贩运大烟,反而没事。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人家有权有势”。
谷俊山把吃剩的馍馍放在木盘里,如老道参禅,陷入了沉思。这些道理谷俊山过去从来没有想过,光知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蜇驴蜂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谷俊山幡然醒悟,这个女人不简单,让谷俊山刮目相看。自己原先的猜忌纯属多余,蜇驴蜂还是把谷俊山当作自己的丈夫。想到这里谷俊山慨然应允:“行!你怎样安排咱怎样办”。
二月十八那天凤栖城同时举办两场婚礼,一场是李怀信迎娶屈秀琴,另外一场是屈志琪跟傅莹补办结婚仪式。十二能年事已高,不再坚持儿子的结婚仪式要按照凤栖的老习俗办理,那是一场新老结合的婚礼,屈志琪穿一身将军服,头戴大盖帽,佩带着大校的肩章,显得英俊而潇洒。而傅莹则是齐耳短发,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娟秀而大方。两人携手从凤栖穿街而过,前来恭贺的客人站满了一街两行,身后军乐队演奏,让凤栖城里的小媳妇大姑娘羡慕而妒忌,让凤栖人的眼光为之一亮,看看,人家那才叫结婚!屈志琪为老父亲十二能挣足了脸面,占尽了风光。
两人携手来到自家屋子门前,迎亲的唢呐高高响起,跟军乐队的演奏交相辉映,鞭炮声不绝于耳,拉枣刺的老汉唱起了“拉枣刺”歌(凤栖习俗):
手执枣刺拉花堂
客人细听站两旁……
油漆大门开两扇
鸿禧对联贴两边……
客人们站满院子,看司仪高声唱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那傅莹落落大方,跪下给十二能老夫妻磕头,口里喊着:“爸、妈,儿子媳妇祝两位老人万福”。
紧接着宴席开始,高朋满座,十二能来到宴席棚前,要给大家敬酒,被几位长者好心相劝:“老人家,你年事已高,心意我们领了,注意歇息,不宜烦劳”。
于是十二能说:“大家尽兴”。在亲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席棚。
李怀信这边的结婚仪式却要繁琐许多,首先客人比屈志琪那边多一倍还多,许多人同时给两边行礼,却赶来在李明秋这里吃酒,图的是这边人多,大家在一起奏热闹。亲家屈福禄对大女儿秀琴的婚礼非常重视,坚持一切必须按照凤栖旧的习俗办理。就在女儿结婚前的十几天,屈福禄跟谁都没有打招呼,亲自步行下长安,为秀琴置办嫁妆,又步行从长安返回。李明秋在长安的那些日子屈福禄正好也在长安,本来屈福禄听从了女婿李怀信的劝说,准备在长安跟亲家李明秋见面,可是李明秋发生了那样的苟且之事,女儿屈秀琴不可能不向老爹爹诉说,屈福禄认真地思考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告诉女儿:“娃呀,这件事你只能烂在心里,对谁都不准再说。你已经跟怀信形成了实事上的婚姻,二月十八那天你跟怀信必须回来,老爹爹风风光光地将我娃出嫁”。
屈秀琴听从了爹爹屈福禄的忠告,跟怀信一起回到凤栖,这件事李明秋当然不可能知道,还以为是妻弟屈志琪做通了外甥媳妇的工作。不管怎么说儿子媳妇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