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仙姑拿着三尺长的烟锅,倒背着手,撩起长腿,迈着大步,像个男人,来到郭善人的药铺。坐堂的王先生老眼昏花,没有看清来人是谁,问道:“先生,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抓药的堂倌认识何仙姑,忙打招呼:“难得菩萨今日临幸。”
何仙姑在王先生对面坐下,拿出一张条据,呈在王先生面前,王先生把老腿子眼镜向上扶了扶,看那条据上写着:请付给来人二十块大洋。落款是:郭双有。
王先生反复验证,那条据的确是郭双有写的,手便哆嗦起来。要知道,王先生一年的年俸也才二十四块大洋,整个药铺一年的收入也不过百十块银元。这郭家大少爷在外边闯下啥祸了?该不是被土匪绑票?堂倌要过条据看了看,脸上便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要知道郭善人的一举一动全在堂倌的掌控之中。王先生让客人稍等,跟堂倌来到后屋商议。堂倌说:“来者不善,何仙姑绝非等闲之人,还是把钱付了,把人打发走了事”。
王先生在药铺坐堂已经几十年,对郭家可谓无限忠诚,药铺的日常收入和开支全由王先生掌管,他把条据小心收好,让堂倌先陪客人在前堂稍坐,然后解下身上带着的钥匙,打开了柜子,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包裹,数了二十块银元,码成两垛,把包裹又重新锁进柜子,坐在桌子前,仍然还在犹豫。何仙姑等不急了,径直来到后屋,看见桌子上码着二十块银元,也不打声招呼,把烟袋别在后腰,两手抓起银元,揣进衣兜,走出药铺,撩开大步,出了东城门,脚后跟扬起一路尘土。
何仙姑刚走,李明秋紧跟着进了药铺,王先生看清了来人非同一般,急忙起身相迎。可那李明秋也不看王先生一眼,只是对堂倌说:“你到我家里来一下”。
那堂倌不敢怠慢,出了药铺门,脚底抹油,紧跟着李明秋不离左右,来到李明秋的庭院,在院子外站定,眼瞅着李明秋进了堂屋,却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进去。李明秋回头一看堂倌没有进来,便在屋子里喊道:“进来吧,我李明秋不是老虎,不会吃你”。
堂倌颤颤兢兢进了里屋,李明秋指着八仙桌前的椅子说:“坐下说话”。堂倌搓着双手,点头哈腰:“我站惯了,谨听老爷吩咐”。李明秋突然问道:“郭善人把牡丹红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堂倌一惊,看来李明秋已经掌控了事件的全部,再也没有隐瞒的需要。于是口袋倒核桃,稀里哗啦,把他所看到的、郭善人跟牡丹红的苟且之事说了个一清二楚。末了,故作神秘,把手卷成喇叭状,向前走一步,对着李明秋说:“何仙姑今早到我们药铺来了,手里拿着郭善人写的条据,取了二十块银元走了。我估计——”堂倌想卖个关子,不料李明秋却说:“好了,没有你的事了,你走吧”。
堂倌走后李明秋直接就找铁算盘。凤栖街上李明秋谁都不服,就服铁算盘一人,其实,铁算盘长李明秋一辈,跟李明秋的父亲是兄弟,老爹爹临死前把铁算盘叫到炕前,将儿子李明秋托付给铁算盘,这多年李明秋遇到许多难场事,铁算盘都帮李明秋化险为夷。在李明秋看来,铁算盘就是他的“军师”,犹如项羽跟项伯一般。李明秋见了铁算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把那郭善人给废了!”
铁算盘不动声色,凤栖县城巴掌大一块地方,每天发生了啥事大家都知根知底,何仙姑前脚迈出药铺,有关郭善人拐走牡丹红的传闻就吵得沸沸扬扬。老实说那郭善人除过管不住自己的****,在凤栖县城还混得有些名气,特别是为人处世还算仗义,搬开指头算算,谁家没有吃过郭善人的药?那家穷人没有欠过郭记药铺的药费?这阵子为了一个戏子跟郭善人闹翻脸的确不值得。况且那铁算盘跟郭善人还是牌友,几个人经常凑在一起摸几圈,输赢那郭善人都很大度,毫不在意,两人的关系还算可以。铁算盘沉吟半响,突然问道:“就为了那个牡丹红?贤侄,你想想,是否值得”?
李明秋恶狠狠地说:“郭善人欺人太甚”!
铁算盘反问道:“郭善人欺负了你什么?贤侄呀,你怎么老长不大?老让人替你担心。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吕布是怎么死的?还不是为了一个貂蝉!那牡丹红一个烂戏子,值不值得咱为她刀尖见血?这世界上女人又没有死光,走了穿红的还有穿绿的,掏钱买一个青涩女,比那烂破鞋强许多”。
那李明秋遭铁算盘一顿抢白,虽然无可辩驳,内心仍不服气。闷头走出铁算盘家门,信步来到叫驴子酒馆,见一大群闲汉正在嚼舌,谈论的主题还是跟牡丹红有关。不知道谁回头瞅见了李明秋,干咳一声,大家立马静了下来,那叫驴子闻声从内屋出来,看见李明秋,脸上显出媚笑:“老弟光临,幸会幸会。有刚卤好的驴肉,来上一盘”?
那李明秋虽然是凤栖街的混混,但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一般跟本地人不上计较,大家虽然怕他怵他,但是那是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也没有见李明秋把谁怎样,只是南来北往的脚客路过凤栖镇必须给李明秋上供,俗话说得好,进了凤栖城,先拜李明秋,不拜李明秋,屁事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