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黄河渐渐封冻,靳之林的大儿子靳羽西又从河东过来,父子俩关起门来又商量了一天。送走儿子以后靳之林直接来到疙瘩家,告诉胡老二,那个东洋商贾同意按照往年的调拨价格付全款,要求把黄河西岸的大烟全部调拨给他。
胡老二一听高兴地直跳:“挨槌子东洋人终于撑不住了,铁鳖过河我看你驴日的漂不起来!”
靳之林坦然一笑,说出了更深一层的打算:“既有当初就有现在。当初东洋人可能也有故意压价的成分,岂料给咱们做了一锅好饭。时至今日咱们索性一赌到底,河西的大烟再压一段时期,这样以来有利于咱们的收购,不然的话那些外地的烟贩子和部落首领看见咱们开始调拨,又要提价。”
胡老二得意忘象,一巴掌拍在靳之林的肩膀上,岂料反弹力一下子把胡老二震得半身麻木,胡老二始知,这靳之林真正是一副铮铮铁骨!胡老二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赞叹:“老兄,生意场上你是一个将军,愚弟只是一枚小卒。”
靳之林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态:“靳某考虑这件事先不能让疙瘩知道,一旦传出去对咱们收购大烟有影响。”
岂料疙瘩从门外进来,嗓门特高地问道:“你们搞什么秘密活动还想瞒着疙瘩?这件事李明秋大哥早有预料,他预测大烟滞销没有道理,明秋大哥说毒品不可能滞销。”
既然疙瘩已经全部知道,大家只能相视而笑。疙瘩说:“保密只是对外地商贾保密,凤栖本县保密已经没有必要,估计当地大烟已经收购九成,这几年种植大烟的农民大都吸烟,剩下一点还要自己消费。”
胡老二说:“靳之林老兄说得对,就这也得保密。反正咱们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奸商奸商,无商不奸。两个当年中国北方最大的黑道老大住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北方山村,为经营毒品运筹帷幄,这的确是一场豪赌,为了这桩生意两位巨头可能已经押上全部家当。可是他们居然赢了,赢得荡气回肠!
东洋商贾可能等不及了,竟然涉过冰冻的黄河,亲自来河西跟靳之林谈判,靳之林事先告知胡老二不要露面,由他一个人对付东洋鬼子足够。东洋商贾也听说胡老二的大名,提出要见胡老二本人,靳之林显得底气十足:“胡老二不想见你。”东洋商贾太高估了自己,他以为河西的大烟没有销路,这两个华商只是为了抬价而已。东洋商贾不愿意再提价,担心引起连锁反应。那场谈判无果而终,靳之林非常客气,把东洋商贾送到黄河岸边,一直等到东洋商贾涉过黄河,消失在山的豁口,才坐进汽车,来到郭宇村,跟胡老二商量对策。
反正主动权在胡老二和靳之林手里,这一年的大烟要比往年多赚几倍的钱,似乎已经成为定局。靳之林突然问疙瘩:“今年过年我和胡老贤弟都不回家,疙瘩准备让我俩怎样过年?”
疙瘩真的没有考虑。穷乡僻壤老百姓过年时除过割二斤猪肉,吃一顿饺子。对神仙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蒸下花贡舍不得吃,从寺庙里敬神回来才把剩下的花贡分开,一人吃一点,据说是为了“不敢”(好像是为了祈福)。疙瘩说得也是实话:“你们二位老兄都六十多了,按道理疙瘩应当把你们叫叔,疙瘩不知道往年你们在家里过年的习俗,把二位老兄的要求写一个单子,疙瘩照办就是。”
胡老二有点得意忘形:“给长安打电话,拉一汽车酒,拉两汽车猪,请一台戏班子唱戏,咱也酒池肉林、笙歌燕舞。”
靳之林笑道:“贤弟乃商纣王,靳某只能做没有心肝的比干。”
胡老二也懂一点历史,胡扯道:“那里,靳兄乃姜子牙,胡某顶多只能算作申公豹”。
靳之林也不去纠正,反正大家都是为了取乐。靳之林提出一条建议:“今年咱们在这里收购大烟,说到底是亏了烟农,这样的生意也只能做一次,明年是什么形势谁也无法说清。让疙瘩给咱买上几群羊,给那些交烟大户每家分一只,凤栖城里没有回家的商贾也吃羊肉过年,这样花不了几个钱,还体面。”
胡老二喜欢热闹,又调侃道:“凤栖城里可能还有没有离开的老维子(对维族同胞的贬称),请几个过来,给咱们烤羊肉。”
靳之林摆手:“谁都不请,咱们偷偷摸摸过年,不要让那些客商摸清咱们的底细。凤栖城里可以热闹,郭宇村绝对要平静,往年怎样今年照旧怎样。”
胡老二有点气馁:“说了半天等于没说。”
疙瘩这次完全站在靳之林这边:“靳兄说得在理,大烟销售结束咱怎么庆祝都可以,目前这一阶段还是要稳妥一点,就是买羊也不需要买许多,凤栖城里招呼那些商贾很有必要,没有必要给烟农分羊。烟农们挨砖头可以,见不得挠痒,你给他分羊他还以为你赚了他许多。有些人是毛鬼神,不宜人敬。”
靳之林一直认为疙瘩是个老粗,这几句话说得很有哲理,看来人不可以小觑。靳之林好像还有一种忧民意识,经疙瘩这么一说,也认为给烟农们分羊不妥,从客观上讲有点对烟农们下手太狠,可是怎么弥补都不合适。
胡老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