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不停,郭宇村的山山茆茆,出现了一道奇特的景致,种下的糜子和荞麦已经孕穗,可是那秋庄稼地里,罂粟花儿开得艳丽,罂粟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只要有水分,可以说见缝插针,无孔不入,风把种籽传播到哪里,哪里就有罂粟生长,加上那些野生野长的山丹丹花、鸡蛋花、蔷薇花、野菊花、车前花、简子花,以及无数叫不上名字的红的、黄的、粉的、紫的野花竞相绽放,郭宇村周围简直成了花的世界。
偶尔,天放晴了,微风送来阵阵清香。田埂上,袅袅婷婷地走来一长溜孕妇,孕妇们主要是出来散心,让她们肚子里的小宝宝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大家谁都没有相约,却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
她们中间有张东仓的媳妇焦妮娜、金智清的媳妇焦晓娜、王稼祥的媳妇金爱爱、齐结实齐壮实的媳妇文英文爱,还有金童的媳妇玉女,安远的媳妇常焕生,豹子的两个媳妇板兰根板兰叶,谷凤谷鸣从黄河岸边捡来的小姑娘也跟在一大群媳妇的后边。
疙瘩的小媳妇张芳琴和她的姐姐张芳荣跟大家不在一起,姐妹俩一个挺着大肚子一个抱着孩子跟大家隔着田埂相望,身后安远背着枪担任两个女人的警卫。
这些媳妇们有的将要临产,有的刚刚显怀。看起来人人心情舒畅,郭宇村即将迎来又一轮生育的高潮。
焦妮娜最早打破了郭宇村上空的寂静,经过一夜的折腾,天亮时张大山的院子内传来了婴儿的哭声。那哭声是那样的嘹亮,仿佛是在告慰烈士张大山的英灵。奶奶秀儿和月儿把孩子包裹好,看儿子媳妇焦妮娜睡在炕上,脸上绽开感激的笑容。
紧接着蜇驴蜂的两个女儿文英和文爱也先后临产,蜇驴蜂请来了刘媒婆为两个女儿接生。文英生了个儿子文爱生了个女儿,把齐结实齐壮实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充满变数,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一天晚上玉女突然肚子痛得在炕上打滚,焕生妈妈也算一辈子经验丰富,知道玉女临产了,立刻让女婿安远喊来了洋芋。
玉女年纪太小,难产是一种必然现象。小姑娘的哭声惊动了村里几乎所有的女人,大家纷纷来到原来良田爷住的院子内,替玉女祷告为玉女担心。刘媒婆拨开众人进入屋子,看见玉女疼痛得死去活来,走出屋子无可奈何地告诉大家: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胎儿卸成碎块取出来,才能保证玉女的安全。
小丈夫金童听说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大卸八块,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朝众人双手合十口中不停地念叨:“罪过、罪过。”
大家心里没有了主意,谁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疙瘩风风火火地进屋,还没有等大家弄清楚怎么回事,一下子抱起玉女裹进怀中,出了院子翻身上马,摒弃了一切顾忌和非议,怀抱着玉女直奔县城。安远和林丑牛稍一愣神,也翻身上马紧随疙瘩而去。山路上,三匹马儿飞驰,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生命接力,人的冲动有时产生于瞬间,疙瘩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能带来什么后果,他只是想保全挚友的遗骨母子平安,也许疙瘩还想洗刷人们心中的疑惑,两年来许多人怀疑疙瘩害死了楞木……反正疙瘩的行为有点莽撞,闹不好疙瘩就会信誉扫地。
来到凤栖县城时已经半夜,一行三人站在城门外大吼:“开门开门开门!!!”
城墙上执勤的长官探头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疙瘩大声吼道:“我们是刘子房他先人!”
城墙上的长官并没有听清,只听到刘子房三个字,心想万一耽误了什么事他也承担不起责任,况且城外只有三人,放进城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于是下令打开城门。三个人进了城直奔刘子房的寓所,把睡梦中的刘子房军长喊醒。
刘军长急急忙忙来到办公室,一打听才是一个农妇难产,不由得怒从心起,这凤栖城每天晚上睡在石头台阶上的饿殍无数,每天早晨都有死人从凤栖城抬出,一个孕妇难产有什么了不起?何必半夜里惊动一个堂堂的军长!
继而又一想,这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互相转化,特别是土匪头目疙瘩亲自护送孕妇进城,这里边说不定还有什么蹊跷。无论如何首先让医疗队的大夫为孕妇诊断,说不定这件事能够提高刘子房的人气指数。
那玉女被放在医疗队的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作为一个医生田中还是忠于职守,对任何病人一视同仁,即使老百姓来看病也不会有歧视的现象。田中看见孕妇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无可奈何地摇头。看样子小女孩急需输血,田中跟中国同事商议了几句,首先为小女孩检验血型。
东方渐渐地发白,病房内传来了玉女的呻吟,疙瘩急的在院子内转圈,正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刘子房军长也来查看小女孩的病情,身后还带着摄影师,刘子房弯腰关心地询问女孩,刘子房捋起胳膊给小女孩献血的动作,都被摄影师准确地摄进图像之中。疙瘩虽然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是看起来这些人对玉女还是格外关心。特别是吃早饭时,刘子房亲自端一碗饭,喂小女孩吃饭的动作明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