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日本鬼子的战线不断龟缩,黄河对岸早已经看不见鬼子的踪影,两岸人民的交流逐渐恢复正常,离陕西最近的贤麻镇已经被八路军游击队控制,但是铁路沿线依然在鬼子们的掌控范围之内。为了战争和国内能源的需要,鬼子们甚至赤膊上阵,亲自下矿井挖煤。每天仍然有一辆火车从转马沟煤矿开出,在洪福县火车站稍作停留,然后一路向东,开往秦皇岛码头。
当年被日本鬼子抓到煤矿挖煤的十条郭宇村汉子,如今只剩下三个,分别是郭全发、青头和谷椽,他们当初被抓到煤矿是也就四十岁不到,经过六年的苦难折磨,这三个人看起来就好像五十岁的老头,矿山上中国矿工的人数不断减少,常见病死累死或者被鬼子折磨而死的矿工被拉来扔进矿山旁边的芦苇荡里,芦苇荡里一片恶臭。有些矿工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就被鬼子们拉来残忍地活埋。
郭宇村的三条汉子在死亡线上挣扎,他们跟外界完全隔绝,根本不知道外边的世界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来了多久,记不清自己的真实年龄。三个人也不经常见面,偶然见面也只是点一下头。抬头看密密麻麻的铁丝网连着鬼子的炮楼,鬼子们的膏药旗在炮楼上张扬,炮楼上的枪管扫视着上下矿井的矿工。自从发生了几次暴动和矿工骚乱以后,鬼子们对待矿工更加严厉和残酷无情,不准矿工们在一起说话,连矿工们睡觉也有鬼子监控,每一个工作面上都有鬼子监督,矿工们根本没有人身自由。
矿山上的伙食虽然很差,但是矿工们基本上能够吃饱,鬼子们也知道这些“活尸”(矿工)吃不饱饭就没有力气挖煤,因此上在伙食方面还基本上有点人性。有时,矿工们偶尔还能吃上东南亚的大米,东南亚大多数国家已经沦陷为日本鬼子的殖民地,日本鬼子把掠夺来的大米装船北运,在中国的码头上卸下,主要供应日本鬼子和伪军,一小部分分配给矿工,这绝对不是仁慈,而是为了更多地剥削矿工们的劳动价值。
陕西大旱的那几个月,山西也不同程度地遭遇了旱灾。不过山西的农村大部分为八路军占领,老百姓种植大烟的极少,驻扎在山西的日本鬼子主要靠河北和外域供应粮食,粮食主要靠火车运输,沿途的铁路线不时能听到八路军破坏列车的爆炸声。
那一次青头从矿井上来,在食堂的木桶里挖了一碗米饭,蹲在一边默默地吃着,突然间走过来一个鬼子兵,站在青头面前,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你的,过来一下。”
那年月人们的感觉木讷,把生死看得很淡,青头想这鬼子叫他干啥?六年来青头基本上循规蹈矩,没有参加任何暴动和骚乱。青头也不知道咋想,反正跟任何人都不交往,只是穿衣没有其它矿工邋遢,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不可能保持清洁,只是相对整齐一些。
鬼子兵把青头带到一间屋子,屋子内一张桌子后边坐着一个鬼子军官,青头认识那军官,叫什么少佐。那少佐经常站在矿井口上,看见没精打采的矿工就抽一鞭子,矿工们对少佐咬牙切齿,但是敢怒不敢言,经过许多年的折磨,人们的锐气已经消耗殆尽。
那少佐面对青头竖起大拇指:“你的,良民的有!”
青头嗷了一声,有点眯瞪有点糊涂,这鬼子看上了我的什么?青头可不想替鬼子干事,他只是想熬一天算一天,也许有熬到头的时候。
岂料少佐交给青头一项“任务”,要青头负责监督周围矿工的举动,有什么情况就及时汇报:“好处大大的有!”
青头未置可否,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因为拒绝就意味着死亡,答应就意味着要做内奸,违心地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青头不想死,青头心里有一个理念,总有熬到头的时候。青头思念着他的老婆蜇驴蜂和四个女儿,他必须熬到跟她们母女见面的一天,为了那一天青头磨秃了所有的棱角,为了那一天青头咬紧牙关默默地忍受者所有的折磨。
青头说,说得也是实情:“太君,你看,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刁民’已经全部死光了,现在矿山剩下的这几百矿工全是一些三板子打不出屁来的老实疙瘩,不需要监督,我敢保证他们都很听话。”
少佐听得似懂非懂,可能根本没有完全听懂,只是断章取义,听见青头开头的“太君”和最后的“听话”,反正南辕北辙,少佐又竖起大拇指夸赞青头:“你的,听话的良民,好好的干,干好了就不用下井。”
以后的日子,青头活得战战兢兢,青头害怕少佐找他谈话,要他汇报矿工内部的“动静”,转马沟煤矿曾经出过内奸,导致那一次暴动失败,暴动失败以后那个内奸也没有逃脱惩罚,被矿工们掐死在工棚的炕上,嫉恶如仇是中国人的传统,害人者必害己,青头明白这个道理。青头决心不能违心做坏事,但是青头还想活,不可能明火执仗地跟鬼子对峙。青头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蒙混过关,又不至于伤害任何同胞。
青头担惊受怕那一天还是没有能躲得过去。那一天青头扛着铁镐正准备下井,少佐亲自把青头喊住,青头跟在少佐的身后,还是来到了那间屋子,屋子内多了两个人,一个是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