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恶意的骚乱,饥民们也知道死人指甲的来历,早晨那几头毛驴驮着死尸进城时好多饥民就在现场,跟崔秀章的叫驴子酒馆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人有时就是那样,饿极了什么恶事都干。不知道谁首先带头,叫驴子酒馆遭到了饥民们的哄抢,暴徒们把崔秀章摁倒暴打,所有的吃食和财物瞬间全被饥民抢光,有人不顾一切地把锅里的肉捞出来吞进肚子里,根本就不考虑那是动物肉还是人肉,反正能吃就行。年翠英为了保护儿子,把自己反锁在一间暗室,躲过了饥民们的惩罚。军队瞬间将叫驴子酒馆包围,为了平息民愤,崔秀章被五花大绑押进监狱。
南门外笔架山下好长时间都没有枪毙过人,刘子房军长决定杀一儆百,不管哪件事的真相如何,反正叫驴子酒馆卖过人肉,有人吃出了死人指甲!这也是为了平民愤,振军威,防止饥民骚乱进一步扩大。刘子房决定枪毙崔秀章!
这个社会冤枉的好人太多,再冤枉一个崔秀章算不了什么。年贵元听到这件事急忙赶到叫驴子酒馆,看见酒馆已经被抢劫一空,姐姐年翠英抱着儿子黯然神伤。
这年月人们基本上没有眼泪,年翠英心里只觉得苦涩,她看着弟弟一筹莫展,不由得自言自语:“结局怎么会是这样?”
年贵元安慰姐姐:“咱先说救人,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两褡裢银元还在岳父家放着,这件事只有李明秋能够说服刘军长枪下留人,天黑时咱姐弟俩把那两褡裢银元驮到李明秋家里。”
年翠英摇头:“你哥哥跟李妍的婚姻已经破裂,现在去找李明秋无异于火上浇油。说不定枪毙你姐夫跟李明秋有关系,李明秋在执意报复咱们。”
姐弟俩正说话时突然后院有人敲门,年贵元前去把们打开,一看是郭全忠。郭全忠跟年翠英虽然在斜对门做生意,但是几年来几乎没有交往,郭全忠突然造访让年翠英感到惊奇,姐弟俩还未开口,只听得郭全忠侃侃而谈:“嫂子,你这几年能坚持下来,也确实不容易。上午发生的事全中已经知道了,全中只能劝嫂子想开些,这里有五十块钱,嫂子拿着,以解燃眉之急。其它事全中无能为力。”
郭全忠说完不等年翠英回话就走,让年翠英有些惭愧和内疚,这阵子心里很乱,有些事也理不出头绪。
停一会儿外公四愣子也来了,四愣子说他已经让儿子屈志田跟刘军长交涉,这起案件按道理由县政府处理。年翠英这才猛然清醒,前夫郭全发还有一个当县长的舅舅!这么说来大家都对这件事非常关心,事实上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年头谁给你说句公道话,谁替你申冤昭雪?
葛有信的到来增加了年贵元的信心,两个人同为战友,尽管年贵元在男女作风问题上犯过错误,但是葛有信对年贵元还是非常信任。
年贵元问葛有信:“这件事是不是组织打算介入?”
葛有信回答:“瓦沟镇事件已经使得两军之间互相猜忌,这件事组织没有办法介入。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妈妈找过李明秋,李明秋说他已经做出安排,让大家不要担心。”
葛有信这么一说,年翠英更加担心,凤栖城的人都知道,李明秋是个双面人,平日里有求必应,像个佛爷,可是一旦变脸就心狠手辣,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弟弟年贵明跟李妍的婚变会不会让李明秋心怀仇恨?
葛有信走后年翠英突然下定决心,决定把那两褡裢银元全部运到李明秋家的门前,死马当活马医,管他李明秋心态如何,目前只要把人救下,要那么多钱作甚?
西城门已关,要出城也不容易。年贵元跟守城的士兵交易,答应送给那些当兵的二十块银元,说服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卢师傅听说要给李明秋行贿,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的大女婿二女婿人微言轻,在刘军长面前求情肯定不管用。卢师傅只能用烧瓦盆用的木轱辘车,帮助三女婿年贵元把那两褡裢银元推到李明秋家门口。
谁知道那李明秋连大门也不开,任由卢师傅跟年翠英姐弟俩在大门口傻等。等到后半夜三个人彻底失望了,只得又把那些银元推到叫驴子酒馆的后院。天亮时卢师傅起身回屋,临走前劝说年翠英:“娃呀,那李明秋心狠手毒,咱们大家都不是他的对手。惹不起躲得起,崔秀章是死是活由不得咱们。西门外的生意也不好做,过了这一阶段,叔跟你们一起走,咱离他李明秋远点,免得再遭人暗算。”
吃过早饭不久,呼啦啦全城戒严,南北的石头街上站满了两行士兵。只见一辆牛车拉着几个人犯,从北城角的监狱缓慢走出,人犯的头上全部蒙着黑布。牛车路过叫驴子酒馆,年翠英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倒。年贵元把嘴搭载姐姐的耳朵边悄声说:“我看枪毙的人犯里边没有姐夫。”
年翠英不相信,以为弟弟在故意安慰她。不过年翠英心里明白,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倒下,年翠英虽然已经把三个儿子安排在外边干事,年翠英身边还有三个儿女,为了孩子她必须活着,而且要活得精神!
白天在难耐的酷热中度过,年贵元一直陪在姐姐的身边,年贵元只是匆匆地看了那牛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