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对闪间,不可能不闪出火花,刘军长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晴雯,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晴雯嫣然一笑:“贫尼已经遁入空门,并不知道那晴雯是谁”。
刘夫人饱读诗书,听到晴雯二字一惊,回头看那女尼眉目清秀,再看看刘军长呆若木鸡的表情,心里自然明白了八九,看来女儿刘莉莉打死的并不是刘军长的情妇,这个出家的女尼说不定就是刘子房要纳妾的那个妓女。
刘夫人还保持着那种端庄贤淑的姿态,她把儿子交给老女佣,坚持焚香叩拜完毕,然后站起身,一边端详晴雯一边点头,那样子不像是看一个人,倒像是观赏一件玩物一幅字画,然后很内行地说:“不错”。
这一次轮到晴雯莫名其妙,晴雯自认为她是女流之辈里边的佼佼者,常常自叹红颜命薄,可是刘夫人那种高雅的气质让晴雯自叹弗如!看看,人家那才叫做女人,一举一动都显示出豪门才女那种练达和从容。
刘军长站在旁边,尴尬的恨地无缝,他真的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弄出多大动静。五年来,每当刘子房遇到麻烦就加官进爵,这也许是蒋委员长和胡司令的无奈之举,这一次已经无官可封,索性来了一纸“嘉奖令”,刘子房知道那“嘉奖”的份量,无非是把缰绳拽紧点,让刘子房死心塌地地为党国卖命。
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认不清自己。门外站着刘军长的卫兵,刘军长不可能失态,他能掂得来轻重。刘子房摇了摇头,好像是自言自语:“认错人了”。随即上前挽起夫人的手,几乎是迈着正步,走出了仙姑庵。
坐上汽车以后,刘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那个晴雯不错”。
刘军长好像听到了丧钟一样浑身一震,声音不高但很威严地警告刘夫人:“我说你们母女俩缺德事少做点”!
刘夫人坦然一笑:“子房你理解错了,我想玉成你俩”。
刘军长讥讽道:“谢谢夫人的关照,子房不想再让蒋委员长‘嘉奖’”。
过完春节,刘莉莉和李怀仁要去长安上班,刘夫人也打点行礼,对丈夫说:“我想跟儿子去长安居住”。
刘军长知道,夫人是给他让路。可是那样的话不能明说,刘子房需要一段时间考虑。刘子房不可能不顾一切地跟那晴雯苟合,这件事已经给大家不同程度地造成伤害。夫人的意图很明显,刘夫人退而求其次,想维持这个家,想维护刘军长的威望。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切都不那么正常。一九四一年,人们焦虑、浮躁而彷徨,一月,皖南事变发生,国共合作又一次出现了危机。凤栖城属于敏感地带,感觉到了皖南事变带来的地震。刘军长送走老婆孩子以后,就彻底搬到办公室居住,国民党共产党剑拔弩张,凤栖城乌云压城城欲摧,战争的空气空前浓烈。
共产党从抗战的大局出发,极力克制,那场冲突没有继续扩大。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致使刘军长的头上出现了白发。局势逐渐缓和下来以后,刘军长想到了放松,他带领着几个卫兵骑马出了东城门,上了驴尾巴梁,钻进灌木林,去狩猎。
长时间坐车坐习惯了,偶然出门骑马,刘军长有点壮志未酬的感慨。这是刘军长驻军凤栖五年来第一次出外狩猎,虽然收获不大,只俘获了几只野兔、几只山鸡,还打死了一只獾,但是刘军长兴致极高,感觉中宝刀未老,重现当年的风采。
下了驴尾巴梁,一大片翠柏的掩映下,仙姑庵香烟袅袅,仿佛身临仙境。刘子房下了马,把马缰绳交给卫兵,然后嘱咐卫兵们离他远点,他想一个人走走。
走到大殿前,看一青衣尼姑正在弯腰弓背,打扫台阶。刘军长心头一震,有点情不自禁:“晴雯,青灯古佛,可否寂寞”?
那晴雯好像故意一般,扫帚扫起来的积尘扑面而来。
刘军长闪身躲过,问得直接:“晴雯,我相信你尘缘未了”。
晴雯没有抬头,继续弯腰扫地,但是细心的刘军长看见,晴雯的肩膀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刘军长继续说:“晴雯,我知道,你来仙姑庵出家是出于无奈”。
晴雯突然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刘子房,你想干啥就明说,是不是还嫌把我害得不够惨”?
刘军长显得有点弱智:“晴雯,我是真心的,真心想跟你重续旧缘”。
晴雯放起了连珠炮:“晴雯没有那个福气,请问不敢!晴雯害怕你家小姐”!
这时,仙姑庵老尼走出大殿,面对刘军长施礼:“施主别来无恙,别跟吾妹一般见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贫尼观你们二位还有一段未了的孽缘,望施主回府稍作准备,过几日贫尼把小妹亲自送入贵府”……
晴雯突然竭斯底里地咆哮:“我要名分!我要明媒正娶!我要八抬大轿、我要唢呐声声!我要走红地毯、我要三叩九拜”!
老尼责怪道:“小妹不得无礼!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俩能有今日,也是前世的缘分”。
刘军长原来以为,晴雯只是一时的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