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梅！怎么还在干，积极性那么高，马上下班了，看你兄弟等你这长时间。”随着话音，一位男子进了化验室，乐呵着给屋里的素梅和另位身材高挑的化验员搭话，他的嗓音浑圆而且热情。
“急啥嘛，‘空投’你别来捣乱，还有五分钟哩。”高挑女子白了那男子一眼，撇嘴一笑。
“咋么了，嫌我积极你有意见得是？‘空投’你尽想打击人的积极性。”素梅边说边脱去白褂，准备收拾收拾下班。
“你看你看，我好心还得不着好报，看你兄弟都等你两个钟头了。今儿周末，快回快回，我也要跑了。”男子说完出来，给杜适点头送笑，说声“你姐这就出来”，便大步离去。
素梅收拾停当后出来对杜适说，“让你等久了。”
“这有啥，坐在这里看功课，还不跟学校教室里一样？”
“走，先去幼儿园，接上晓晴一起回。”
杜适跟着姐姐往外走，快到医院大门时问，“刚才那个人，你们叫人家‘空投’，啥意思？”
素梅一听乐了，“是个玩笑话。听说个人历史上有点没弄清，大家开他的玩笑，说是空投过来的美蒋特务。说顺了嘴，就叫上了‘空投’，他也不往心里去。这人挺开朗，挺好。”
“他笑着给我点头，像是早认识我。”
“你经常来这里，人家看你面熟，知道我是你姐。”
姐弟行在去往幼儿园的解放路上，时值冬令，天空飘着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静静地，均匀地洒向房宇和地面。路上复满了一层“白毡”，正值周末下班时分，道上行人好多，个个披着一肩风雪，踏行在回归路上。
“每天是你去幼儿园接晓晴么？”杜适问。
“嗯，都我去。”
“我姐夫呢？”
“他事忙，顾不过来，这些日子身体也不行——”素梅的话音弱了，不再说下去。杜适注意姐姐，想听她的下文。素梅似乎理解了杜适的心理，继续道，“胃上有事，一吃不合适就痛，还没查明是啥问题。” 说到这儿，她的眼圈红了，杜适已经明白她担心的什么，似乎也清晰地看到了印在素梅脸上的夫妻情，顿时，沉默来到姐弟间，杜适心里默念，但愿姐夫不会得那种病，他原本心里对姐夫的距离感，因着和姐姐亲情的牵连，变得不再当初了，只盼他胃上没事。
无言中，杜适忽然觉得熙攘流动的人群里，姐姐是最矮的一个，他心里觉着欠点什么起了微微的不满足。但立刻像听见良心说，“街上这最矮的一个，就是你小时候成天趴在背上的人” ，于是不由一个惊觉，自责这不义的心理。他能记得，从自己很小起，姐姐就常背着自己，那时，在自己眼里的姐姐个子好高，自己只有高高地踮起脚，才能摸着和抱住她的脖颈。抱住以后，有妈妈在旁的默许，非要把姐扳倒在地才行。姐姐虽不情愿，也不反抗，任自己拿她练劲。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姐弟间倒了一个个儿，幼时心目中的“大个子” ，却是只到自己胸口，是满街最矮的一个。想到姐姐当年成天背着自己，现在又支撑自己上学，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杜适——”走着走着，素梅抬头看看杜适，像有话要说，却又咽住。
“姐你说。”杜适立即觉出了什么。
“你上学每月伙食，学费和零花，手上要攥紧，不要乱花，家里剩给你的钱不多——”顿了顿，语气坚定起来，“我这里要尽最大力量，说什么也要把你供出来。”
杜适没想过自己到大学毕业得多少钱，也不知道家里除供还在兰州上大学的哥哥外，剩下供自己的钱有多少，家里交给姐姐的任务是什么，在这五年大学的费用里，姐姐自己要承担的比例又是什么。父亲早已昔日不在，听说他在汉中置过一辆木板车，与妈妈一起靠出卖力气坚持日子。然而年事已高，毕竟已过六旬，气力不济，况拉车中与妈妈时有不睦，无奈只有放弃，他只是翘首期盼大儿率先学成毕业，让困窘中的家计得以缓解，继后小儿毕业，以实现自己的毕生夙愿。
这时，杜适想到姐姐有家有室，又有孩子，一个小小的化验员，月入不多，还要按算着把小弟供出大学。姐姐怎么去做，能做到么？想到这里，他心里沉沉的。姐夫对此知情么？若知情，是啥态度？一想到姐夫，想到每次见他那淡漠的的脸色，杜适的心更沉了。他无语地跟着姐姐走，又听她继续说，
“你看，我这里一直在省吃俭用，可买可不买的就不买，可吃可不吃的就不吃。我有个想法，要一点一点地省，非供你大学出来不行。”稍停，她语气放缓，一个字一个字像在自语，“想吃点口味的时候，我就去医院门口挑担子的那里吃碗热豆花，每月至多一次。”
不知怎的，姐姐后面的话让杜适心里安宁不下，他心上的眼睛，仿佛看见姐姐站在冒着热气的豆花担子旁边，一勺一勺地打吃，还看见姐姐一个人在一毛一毛地数钱，数完后攒好准备让自己每月来取。
杜适难抑此刻的心情，软软地说，“姐我没乱花，以后也不乱花。”伴着话音，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