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眼青年缓缓举起了月牙铲,只是他的速度却有些慢。
此时杀母仇人就在眼前,一动也不能动地任由他宰割,只要他一挥铲,多年夙愿就轻松达成了。
刚才他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刻,他的动作却变得异常缓慢,甚至有些艰难,就算他是想享受慢慢复仇的快感,但拖延地也太久了些。
月牙铲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是不是下不去手,因为你自己也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正杀死你母亲的凶手。”
那好听的女子声音,再次在荣嘉身后响起,声音的情绪有些清冷,还有一丝讥讽。
而荣嘉此时却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他正努力地转动着自己的眼珠,望向斜对面的桃树下的红霞仙子,不知是不是想要证明自己至少还有一部分身体可以动。
“胡说。”
斜眼青年有些愤怒地对着荣嘉身后的人喊道:
“我明明亲眼看着他亲手刺死了她,他怎么会不是杀死她的凶手!”
“真的么?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不下手,还是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在他的兵器落下前,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真正害死你母亲的人,现在还在天界,而眼前这个人,当年却放了你一条生路,并且从人族的角度来说,给了你母亲的身体足够的尊重!”
“所以,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场间变得极为安静,只剩下狭眼青年粗重的呼吸声,眼中有许多的挣扎和犹豫,不久之后,他似乎终于有了决定,然后月牙铲开始慢慢地落下,朝荣嘉头顶落去。
一声叹息响起。
“这几年,你单纯地为了追求境界提升,根基却是有些不稳了,所以刚才才会明明实力比他强多了,却还是被他压着打。因为你空有力量和境界,却不知道该怎么运用,因为少了根基的打磨,你的心也不稳了,连自己的本心都看不见了。”
月牙铲落下的速度蓦然加快。
下一刻,锋寒的铲刃在荣嘉头顶一寸处,却死死地停住了,荣嘉能够感觉到那丝砭人肌肤的寒意。
不过月牙铲终究是没有落下。
接着,狭眼青年猛地将它收了回去,负在身后,眼中多了一些湛湛清光,淡淡地道:
“我自己的杀母仇人,不需要任何人帮忙,等下次我打的过他的时候,我会自己再去找他。”
说完之后,狭眼青年转身就走,似乎生怕自己再多呆一刻,就会改变主意了一般。
荣嘉身后的女子,突然轻笑了一声道:
“这些年,我将他教的还不错吧!”
荣嘉呆了一下,此间再无其他人,所以这句话应该是对他说的,此时听那口气,怎么就像一个女子正朝自己常年在外的丈夫表功一般,自己在家将孩子带的很不错,希望得到丈夫的赞扬。
然后,身后似乎有清风吹过,接着再没了任何声息。
那个神秘的女子确实是走了,因为荣嘉在红霞仙子的眼瞳中,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荣嘉刚才其实一直在通过对面红霞仙子眼瞳的反照,努力辨认着身后的人,可惜距离有些远,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荣嘉可以确认两件事情。
第一,那个女子真的长的很美。
第二,他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从来没见过。
一个陌生的女子,却对当年栖霞谷药王殿中发生的一切知道地一清二楚,而有些细节,那条小蛇是绝不可能告诉别人的,比如自己刺死黑水玄蛇的那一戟。
但那女子却连这个细节都说的丝毫无误,仿佛当时她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可是那个时候,药王殿中活着的,只有自己和那条小蛇了啊!
荣嘉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因为他的脑中,闪过了一道他永远不会忘记,但却被他有意识地藏在记忆殿堂最深处的倩影,殷若兰!栖霞谷那个至死也依然笼罩着许多迷雾的女子宗主。
那是荣嘉两次生命历程中,杀的第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忘记。
那个时候的荣嘉很确定自己杀了对方,但是这些年过去,对这个世界越来越了解的他,已经明白有些人看去已经死了,其实可能还活的好好的。
荣嘉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身子突然一松,却是终于能动了。
荣嘉朝着刚才那狭眼青年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很久,最后却微微笑了一下。
当年自己放过那条小蛇,却是没有放错,比起很多真正的人来,这条相柳可称的上明是非,知恩仇了,所以他的月牙铲,最后终是没有落下。
就像那女子说的,家教不错!
荣嘉再次笑了下,然后朝桃树下的红霞仙子走去。
桃树下,红霞仙子一直怔怔地看着荣嘉,眼神有些奇怪。
看的出来她的神智已经清醒了,但是身体却还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