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如听高峻这样说,不由得暗暗赞叹他的心机,如果她知道高峻正在偷听她与樊莺说话,可能有些话就不会讲出来了。他假装睡觉,让这两个人心无旁骛地说起往事,也许对他来讲更能客观和清醒地做些判断。
她问,“峻,那么你有什么感想?”
“百感交集。但是我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受是最强烈的。如今在你我之间已经变天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你原来怎么揉搓我,我想我一定要怎么还回来的。”
柳玉如道,“你想得美!”她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一翻身骑到高峻的身上去,“你们侯门欠我的,都在你一人身上还清!”高峻不理她,竟然闭起了眼睛,一副享受不尽的样子。
樊莺被吵醒了,口齿不清地道,“算不我好,耽误你们还帐了,”说着解开高峻的穴道,又扭身睡去。看高峻虎视眈眈,柳玉如连忙道,“我下来吧,咱们说话。”
她问,“这次你从外头回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说是什么刺激到你了。原来你躲着酒大远,为什么回来后顿顿不离酒呢?”
高峻想了想,说道,有一件事情对我的触动极大。就是在丹凤镇的悬崖边的那个晚上。那是我每次想起来就后怕的一幕。我从辽东办完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你知道吗,途中哪怕我的心思有一点点的活泛,我就见不到你们了。
高峻说,我官被撸掉了,从正五品到一个白丁,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早疯掉了,因为我做得没什么错误。那么放在正常情况下如果有机会面见皇帝,是不是要诉诉委屈?那么至少一天到半天的时间就没有了。
也好,算我没这种想法。但是江夏王和李靖李大人几次拉我去见皇帝,这样的高官一般人想巴结还来不及,他们拉我,但凡我多想一想,我又得去了。
还有薛礼大哥,我很久不曾见到他,听说他在阵前立功,我该不该去见见他?
我带护牧队返回去守辽河上的浮桥时,心里是很清楚的,以我在辽东战场上所做的那些事,不必我去求见皇帝,只要我在浮桥边多呆一天半天,那么皇帝一定会来诏叫我去。
“那么,你因何这样执意要离开辽东?”柳玉如问。
高峻说,“首先我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但这只占一点点。更主要的是从西跑到东,我看到了大唐的壮丽河山,无数人在为它浴血奋战,皇帝也在军前身冒矢石不顾安危,这个时候让我去说自己的这点破事,不是我的性格。”
“因而,就有一个目标显得无比的重要起来,那就是你和樊莺,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见到你们。这就是我从辽东一路上跑过来想的唯一一件事情。
在你们遇事的那座悬崖的前面一座山上,我迷路了,四面漆黑,没有路,而我从汴州出来后滴水未进,疲惫不堪。我曾经有过一闪念要找棵大树在上边委上一夜,但这个念头一点都不坚决,因为你们就在不远处,我要睡也要睡到你们身边来。”
“所以我以为,老天是公平的,这一次你们的生与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念头一变,结果也就变了。现在我每当一回想起来,很庆幸也很后怕。看来一个人总要想些好事情,不要想坏事情。我在辽东战场时想自己的官职就不好,幸好我没有想。现在老天用你们来回报我了!”
柳玉如听他娓娓道来,语气平静得不能再平静。联想到他回来后的变化,这件事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么你喝酒也是为着这个?”
高峻说,是。当我意识到你们曾经面临的危险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你们太过疏忽了。我一直坚持按着自己的理解对待你们,你们哭泣也没有让我醒悟什么,我没有想到你们,我差一点永远的失去你们。
我在路上就下了决心,要问一问谢金莲,她希望怎么样,我一定满足她。但是你该理解我这个被你揉搓了许久的人,不靠酒来壮胆是不行的。
“知道那一晚我为什么饶过了王达吗?他没有一念之差、要像王仁那样霸占你们。而我发现你们再无危险时已经感到很幸福了,我觉得我要因此回报些什么。这是不是一念之间呢?通过这一个念头,原本与我敌对的王达就把在后边藏得极深的李弥揭露给我。”
“你在念那首《宝刀谣》时,是不是在极力在忍住要砍杀王达的念头?对了那首诗是你临时想出来的?以前我没有听说过。”
“当然不是了,那首诗是我去终南山看望师父时师父作的。我哪会这个。”
柳玉如嘻嘻笑道,“我说呢,一会儿就变成了白光光……水平也相差太远。”她觉得现在不应该说这样的话题,因为她发现高峻的眼神里涌现出了新的东西,身体也有了反应,而她现在渴望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说话。
“你怎么看崔夫人?以后我们怎么对她?”她问。
“只能比以前好吧,有崔焉在那里……我真没有想到,你会和她是同父的姐妹,”高峻说过这句话后,翻着眼睛看顶棚。
“你一定在惦量我和她谁好!”柳玉如的话里有着让人心动的味道,高峻用一阵拥抱回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