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的宝塔模棱分明,傲立天地,峥嵘如同一尊斗佛。每一层的塔檐都桀骜地伸向空中,檐下拱斗雕着莲花,檐上铜铃悬垂空中。塔尖高耸入天,直插云际,如剑,给人震慑。
这便是启圣塔,共十三层,层层饰以白玉栏,远眺能观千里之外,登高似在九霄之中。
宝塔的大殿内供着世尊,沿阶而上,每一层都供奉着不同的主佛、菩萨、诸天、金刚或是罗汉各类神像。
佛面上,或慈眉善目,或青面獠牙,萧子都见了一心淡然,姜汉臣倒是有些惴惴不安。因为曾在战场上杀过人,姜汉臣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在佛前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楼梯逼仄,步步惊心,每迈出一步都似踏入一片虚空。除了琉璃灯,周遭一切黑暗。
终于登到塔顶,整个世界都似乎浓缩在了眼前一个小小的世界中。
塔心的佛坐上供奉毘摩罗诘的塑像,塑像前摆放着净水宝瓶和历代高僧的舍利。
“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萧子都将琉璃灯挂在门上,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姜汉臣,微微一笑,竟自顾自的寻了一个蒲团坐下。
“呵,好高的宝塔!”
姜汉臣擦了擦脸上的汗,另取一个蒲团做到了萧子都的对面,“因为曾经犯过的罪孽,开始还有些惶恐,可到了现在,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你大概是受了佛的感召吧。”
周遭一团漆黑,只在琉璃灯的附近有一团昏黄的光。因此,两人坐下的时候,都是一面昏黄,一面陷于黑暗。在他们的身后,一尊巨大的毘摩罗诘像完全隐于黑暗中。
等待,黑夜中的等待显得尤其漫长。
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不知不觉,夜愈加深沉。
透过窗棂,几片渲染着夜之光华的云彩正追赶着明月。夜很静,除了鹧鸪叫声,再无其他。
“叮铃铃——”
一阵悦耳的铜铃声忽然传了过来。
“起风了。”姜汉臣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追月的彩云似乎也快了些。
“大概是她来了吧。”
萧子都站起身来,吹灭了挂在门上的琉璃灯,拉起姜汉臣,一起躲到靠近门口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在他们眼前,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细语,说是细语,其实更像是女人的歌声,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缥缈无方。渐渐的,这声音越来越近。
“凋墙风定,
绮窗烛灺,
沈吟独坐。
料雪霜深处,
司花神女,
暗里焚百合……”
小窗自开,倏忽之间,一股馥郁的花香喷薄而入,随之,又有一道倩影自夜空中轻轻摇摇飘落于塔心。塔内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了。
这是一个夜中飘舞的女子,落地后的她继续旋转着曼妙的身姿,手中长袖和胸前披帛随风起舞,即便塔内月光朦胧,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翩翩之间,那美丽不可方物。
“恼人一切香初过。
把清愁熏破。
更那堪得,
冰姿玉貌,
痛与惜则个……”
一曲毕,女人收起舞蹈,茕茕孑立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前方。借助明晃的月光,躲在暗处的姜汉臣看到,那女人的脸颊已经泪水涟涟。
女人看了一眼那隐身于黑暗中的毘摩罗诘像,忽然冷笑:“你便是佛么?这便是圆觉化寂的归属么?哈哈哈,是不是太丑了啊。”
哭笑之间,女人的言语充满了伤心,“此地足可慰藉平生,你又何必赶去西天?留下来不好么?”
“莫学飞花兼落絮,
摇荡春风,
迤逦抛人去。
结尽寸肠千万缕,
如今认得先辜负……”
女人又舞一曲,回到神像前,看着眼前那些舍利,感伤说道:“生有音容,死遗白骨。音容有意,白骨无情。天人两隔,如之奈何。”
女人说完,弯下身段,小小翼翼的从金匮中取出圆觉的舍利,并一颗颗的放入自己怀中。
“那些舍利你不能带走。”
话音落下,萧子都带着姜汉臣从塔门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们是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女人吃惊的看着眼前两个男子。
“我们是圆觉禅师的朋友,并且一直都在等你。只不过,我在这里施了结界,你无法看透。”
“是降魔师吗?”女人因为这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警觉的看着眼前人。
萧子都点了点头,“相国寺和开宝寺里的那些圆觉舍利也是你偷走的吧。”
“我没有偷,我只是遵照圆觉的遗愿,收走他的遗骨。因为他说过,他愿意永远陪着我。”
“可他毕竟是个和尚啊。”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如果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