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恭十七年的秋天,寒气似乎来得格外早些。上苑里的菊花还没有开败,天空已经细细碎碎地落了一下午雪粒子了。
元坤宫里沉闷而压抑,宫女、太医黑鸦鸦地跪了一地,全都静默无语,唯有瑞兽香炉里的香烟袅袅升起。
掌事宫女巧珠跪在榻前低泣:“娘娘,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倒下啊,求求您了,快把药喝下去吧!您想一想七殿下,七殿下还在外面跪着呢!”
似乎是听到了七皇子的名讳,躺在床榻上面如金纸的皇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药拿来!”
巧珠大喜,急忙将药端过来,用小银勺子盛了给皇后喂下去,药很苦,皇后咬着牙喝下去。
跪在下面的一众太医全都伸长了脖子,露出期盼的神色……
然而刚喝了几口,皇后便猛地趴到了床边,“哇”的一声,将喝下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巧珠眼疾手快地拿了痰盂接着,眼见皇后吐到最后竟然吐出了几口血,急得哭起来:“娘娘,娘娘……”
跪在地上的太医全都瑟瑟发抖。巧珠不敢再哭,连忙快速地拧了热帕子来帮皇后擦洗干净。外面一阵脚步传来,巧珠心头一紧,刚一抬头就看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她赶紧跪伏在地上,口称“万岁”。
皇帝疾步走到床前,弯腰一把握住了皇后的手:“卿卿,你感觉怎么样了?”皇帝已经许久不曾这样温柔地唤过她的小字了,皇后眼中溢满了感动,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微弱的声音:“皇上……臣妾……臣妾怕是不行了……”
“别胡说!朕给你请来了千樽真人,紫阳宫的医术无人能及,一定会治好你的!”
跟着皇帝一起进来的道士穿着青色长袍,此时走到床头道:“皇上,请让贫道来给娘娘诊治!”
皇帝让开了位置,目光却温柔地停留在皇后脸上:“卿卿,你不要怕,朕在这里守着你,朕是真龙天子,身上有真龙之气,有朕在这里守着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后的脸色已经呈现出青灰,断断续续道:“臣妾……多谢皇上……请皇上……让阳儿来……来陪伴我……”
提起周牧阳,皇帝便一头恼火,怒斥道:“这个孽障!让他去寻药,他竟然敢对自己的母后下毒!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来三年前朕将他贬为庶民还是贬错了,应该直接摘了他的脑袋!”
皇后听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如雪,泪珠子簌簌地顺着脸颊落进柔软的枕头里。
千樽子诊了脉,咳嗽了一声:“皇上请息怒,如今娘娘心头所牵挂的,无非就是七殿下,皇上让七殿下进来,娘娘心头舒畅了,病也能好得快些!”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终于还是将努力压了下去,吩咐身边跟着的祁东海:“去叫那个孽障进来!”
片刻之后器宇轩昂的少年跟着祁东海进了元坤宫内殿,跪下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皇帝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皇后却向他艰难地伸出了手。
“母后……”周牧阳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虽说母子并不亲近,但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现在母亲遭此大难,他心里如何能不难过?
“孽子!”皇帝气愤地一脚踹在周牧阳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你还有脸叫母后!你看看你母后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皇上息怒!”千樽子此时已经快速地在皇后头上扎了几根针,适时道,“还请太医们将七殿下拿回来的草药,以及后来用于救治的药一并拿给贫道看看。”
皇帝的目光淡淡扫过去,威严天成,跪在前面的大医院院使刘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刚才微臣替娘娘请脉,见娘娘脉象沉滞,鼓动乏力,实为肺腑虚弱、气血不充之症。娘娘是积劳成疾,且已沉疴多年,又因不慎误服奇毒……”他抬眼看见皇帝不耐烦的目光,立刻站起身拿出一株药草来,“这是七殿下带回来的药材,药渣……”
千樽子目光落在那只没有喝完的药碗上,对巧珠道:“将那碗药拿过来,贫道看看!”
巧珠正要去,周牧阳已经快一步上前将那药碗取了过来。他快速验看了药材和碗里的药汤,而后目光闪了闪。
皇帝皱眉站在一旁,正要发落一众太医,并没有注意,而周牧阳却已经看在了眼里,说道:“真人有话不妨直说!”
皇帝的目光这才看过来。
千樽子拿着那味药材,撕下一片放在口中嚼了嚼,慢慢道:“若皇上信得过贫道,贫道这就出手医治娘娘!”
皇帝点头:“烦请道长快些!”
千樽子直接拿着那株药材,找了个干净的空碗,捣成了汁,然后又拿出一粒药丸,同样捣碎在碗里,跟草汁拌在一起,然后拿出了自己的酒葫芦,倒了一点酒出来,调匀了,对皇后道:“娘娘请把这个服下。”
而后他开了个方子,命人抓了药煮成一大锅水,倒进浴桶,让皇后泡澡。
时间缓缓流逝,皇后吞下了药丸之后倒是没有吐,然后又泡进了澡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