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栀抬眼,望着过道上的吸顶灯,自嗟自叹。她既心疼闺蜜,也忌恨闺蜜。相信小色姐很小心地采取了避孕措施,但这个女汉子怀孕就这么容易,容易得像一个吃货将一块小鲜肉咽进肚里。花柳医院离家如此之近,近得让他们夫妇都有压迫感。结果,想生孩子却生不了的女人,陪着不想怀孕却怀了不知是谁的种的女人来打胎。造化真是捉弄人啊。
女汉子出来后,面色虚弱苍白。她略说了术后的感受。柳栀将她扶着,送回家。她给丈夫发了条短信息,说小色姐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她这两天不回去。钱晓星看了,心想这不过是她不回家的借口而已。但和闺蜜同居,总比和异性出差在外好一些。他心生怨恨:丈夫不如闺蜜,家人不如外人,他的权重真不够啊。
柳栀稍后抓了几副中药。她晚上煎好,装在大茶杯里,随身带着喝。钱晓星觉得她在演戏,有病了天天回家,身体好了夜不归宿,存心和他对着干。他冷眼看着,既不嘘寒问暖,也不煎药服侍。而且,他变本加厉,晚上还想要。她冷透了心,终于先爆出粗口:“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放过我,整天就记得你的屌事!”她像身体衰竭又爆发的垂死母狼,让钱晓星害怕了,没再过分要求。
到了月底,事业部在sh开年会,安排了上等的食宿。单位提前发通知说,可以带家属。小焦带了漂亮女友过来。小郝戴着一顶俏丽的小圆帽,倒是没带那个传说中的飞行员。遇钊戏笑说,我其实是白衬衫控,不是什么小圆帽控。小郝嗔道,呸,又不是戴给你看的。柳栀在边上笑不停。遇钊又问柳栀为什么孤身一人?她答丈夫忙,脱不开身。她穿着藏青色大衣,下面露出黑色的裙摆,脚上是黑色的花瓣皮鞋。遇钊上下打量着她,连说可惜了,我很仰慕你老公的,那么支持你、疼爱你,所以我很想会会他。我要好好敬他几杯,感谢家属对公司的支持。柳栀笑笑,心想这个男人不仅假而且坏,一边想着背后给钱晓星戴绿帽,一边还要当面感谢他。董事总经理在年会上口头发言,表扬了部门的工作成绩。“很多人几年来兢兢业业,经常主动加班,放弃周末休息,为了工作甚至暂时不要孩子……这里强调一下,我们从来不反对女性怀孕生产,”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这是法定权利——我们只是肯定这种奉献牺牲精神,而且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干杯!”
大家热烈鼓掌,干杯。柳栀听了,跟着抿了一口红酒,别有一番滋味。主动加班?她听了既感慨,又羞愧。暂时不要小孩?她听了如芒在背,仿佛是反话正说地指戳她。这种令钱晓星昏睡的乏味官话,柳栀也觉得虚情假意。
晚饭后,遇钊带着部下去看浸没式戏剧。他和两个单身女下属打一辆出租车,小焦二人乘另一辆,去指点地点。遇钊在车上给她俩介绍了这种不同于传统的剧式,“传统戏剧是演员在台上演、观众在台下看,浸没式打破传统,演员在表演时,观众可以参与其中。所以呢,你即是观众,也是演员,只不过你是群众演员,是路人甲,但你可以自我想像,找主角的感觉。”柳栀听得新鲜,想起钱晓星带她乘飞机,第一次穿着礼服去看音乐剧的往事。
车子七拐八绕,进了一个大院,来到类似娱乐会所的地方。门口有连排的罗马柱,灯光打在石柱和三角形的希腊风格建筑上,虽不高大,却显得金碧辉煌。穿着燕尾服的男生将他们引进了门。里面是穹顶,垂下巨大但不甚明亮的吊灯。小焦带着女友先进去了。小郝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款白色的蕾丝羽毛面具,柳栀接了款红色的,遇钊挑了个黑白相间的牛头马面款型。两个女的不知接下来做什么,只能跟着走。遇钊手一挥,示意跟上,他在前带路,探索于灯光昏暗的幽幽洞窟里。过道很窄,九曲十八弯,时有台阶上下,连接一个个房间。不同的房间里,有不同颜色的暗色灯光,不同的气味,音乐和布景也不同,能看到梦露的画,还能看到十里洋场民国女人的画。长波卷发,凝固的画面,沉淀的历史,还有青春肉体的香艳。那些红色面容、洁白上齿的人在烟雾中影影绰绰,演着不同场景的故事,不知哪些是真演员哪些是消费者。柳栀感觉进了魔法屋,心里有些害怕,不禁和小郝并肩携手。他们先后穿过酒吧、教堂和花园。每经一地,柳栀拎着心多看几眼,总会留意到墙边的不同位置,放着插花的瓶子。从外形上,她分辨不出是真花假花。
过了五彩细灯管构筑的回廊,是一间音乐低回的酒吧。吧台不仅是演员的道具,也是向观众提供酒饮的真实柜台。遇钊透过牛头马面的眼神盯着小郝,靠近柳栀的耳边耳语道:你们先入座。柳栀坐到一角的方沙发里,看着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接吻,不知是演员还是观众,不知是表演还是真吻,不知是假戏真做还是以假乱真。柳栀呆看了几秒,又感到不便多看,扭头换个方向。恰好旁边又有花瓶,她起身凑过去,摸那花,贴近闻了闻。没有散发香味的,应当是假花。她隐约想起了钱晓星的话。小郝随遇钊去了吧台,要了酒,回到柳栀的位置,坐下来,一起咪着。尝完酒,他们出门,低着头,穿过一个狭小的隧道,遇钊在前面消失了。两个女人心提到嗓子眼,大声叫着“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