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柳栀一人在家,收拾衣服,夏装入橱,冬衣出柜。蕾丝刺绣衫,半裙套装,开叉包臀裙,立领针织打底衫,折叠齐整,各就各位。她又看到那几件在资产公司时的旧衣服。它们顺直地挂在衣橱里,好像在阴暗的衣冠冢里默念着时光倒流。她有那么几秒钟,觉得灵魂出窍,飘进了那些旧衣物里。那旧衣动起来,仿佛有个鲜活年轻的少女,从布满灰尘的古董柜里袅袅走出来。在隆胸整容的ps年代,有这些旧衣物为证,那些旧照片才更真实。它们形成相互咬合的证据链,向ps说不。
她翻出一款羊毛衫,领子拼色针织,面料细腻,商务休闲。是她为他买的。她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替他整理,秋衣也未替他取出。她拉开那个最大的抽屉,如棺椁般装殓了废弃的空瓶子,它们密密排列堆积着,像瓶子的坟场。她一把一把地抓着,像与过去告别,将它们扔进了垃圾筒。
晚上她下楼,扔完垃圾,独自一人在小区里晃荡。秋夜开阔,凉风划过;星辰闪烁,深邃高远。她摘下耳机,音乐渐远,有暗香袭人。春有海桐秋有桂,夏有栀子冬有梅。四季芬芳,充盈着挑剔的嗅觉。弥漫于空气中的清醇花香,是无形之美。多希望将它们搜集,把春香装进粉瓶里,夏香装进绿瓶里,秋香装进金瓶子,冬香装进白瓷瓶里。这些瓶子精巧多姿,让香味转化为香水,将身体腌制风干。她在四季花香中走啊走,感觉自己羽化成仙。
钱晓星说她是瓶控、瓶痴。小色姐说她是香水控。其实丈夫比闺蜜更懂她。这似乎是她守着婚姻的最后一个理由了。
她出差后的一个周末,寒意起身的钱晓星也去橱柜找毛衣穿。男女的衣物各呈其态,他发现了这一端倪,郁郁心冷。女管衣食、男管住行的约定过期失效了。他的吃穿,她没有口头的体贴和照顾,也没有背后的操持与关心。无意中,他从柜子里翻出了几本像册,勾起无数回忆。他坐在床边,慢慢翻着,一页页端详着结婚时的合影,与闫明智结婚时的合影。两相对比,他有了新的发现。他像福尔摩斯那样,开始揣摩着合影中人的站位、表情。闫明智来参加他的婚礼时,是站在柳栀一边的,伍二八则站在自己一边。再仔细辨析两场婚礼合照中闫明智和柳栀的笑容,都是女人坦然,而男人略有尴尬。
他已经很久没与闫主任联系了。当真是因为争夺一个女人,让死党和兄弟的情份经不住考验?柳栀和闫明智还有联系吗?
他怔怔地盯着合影,看不透那雪泥鸿爪隐含的任何预言。他与闫主任聊过联合国秘书长的官职大小,还聊过如果生一双火眼金睛,是选择看透人心还是看透衣服——一个是看清真实想法,看穿言行与内心的差异,另一个是像x射线那样看到衣冠遮挡的美或丑的肉体——他当时选择了后者,如今他选择前者。
多疑症又发作了。钱晓星打开电脑,查找柳栀的文档。大多是证券的,法律的,还有一些照片和视频。他花了很长时间,去翻看那些影像文件,那些她曾经的音容笑貌。一切都没有异样之处。他有些泄气,想到她是不会将秘密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只有加密的地方,才会放置秘密。他想登陆她的qq,试了几个密码,都没有成功。邮箱也一样。他查看了她的登陆记录,也基本是一些金融和网上购物的链接。
他在海量的文件中,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留下qq聊天时的缓存文件。这里面是海量的碎片化图表,有些很小的照片放大后一片模糊,更多的是无价值的垃圾信息。钱晓星很困难地读取,看得头昏眼花。他跑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又回到电脑前,点燃一根香烟,继续发掘。终于,他看到一张照片,是柳栀与同事拉练后的照片,两男三女半蹲着,哈着腰,身体都是湿的,好像是漂流过后,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合影。柳栀站在右二,穿着泳装,胸上白亮的皮肤上,系红线的吊坠很醒目。她自顾朝前笑着,好像没有注意搂着她的男人略微歪向她的头。那男人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狎昵。
钱晓星的脑袋嗡地一声,炸裂了。虽不是两人私下的合影,但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当众的私情藏得更深。他觉得找到了她的罪证。他将那照片复制下来,存入手机。
他想找到更多的她绿他的罪证,如此才能彻底降服她;就像证明了她不能生育,就可以让她没有说话的底气一样。无论在法律上还是道德上,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谁出轨就将处于不利地位,不管后果是不是遇车祸。
钱晓星像寻找他爸那样,在工作之余展开侦察。福尔摩斯根据脚印、污渍、烟灰,能推测出作案线索,能推理出犯罪过程,以及罪犯的诸多特征。钱晓星做不到,他根本推测不到柳栀在何处做何事。这个女人早上出门是什么着装、什么心情,晚上回来是什么状态,微信朋友圈里有无信息,信息又能解读出什么有用信息,他觉得无从下手。他觉得福尔摩斯即使真有其人,也无法获取柳栀的行踪,除非采取盯梢或监听的手段。
——只有公安人员才能这么做。他脑中一亮,因为大学同学正好在公安局。qq显示老二在线。
“能否帮忙查查开房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