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微微笑着道:“本宫年轻时略读过几本书,其中杜工部有诗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每每读之,便忍不住生出些士子豪气来,后来嫁入雍王府,只知与文德皇后一道,辅佐皇上,之后一入宫门更是无暇分身,也只能借此举略尽些绵力了。”
静和听到这话大为吃惊,在知道徐老太太的打算后,她曾以为贵妃是个精于算计、玲珑心思之人,倒不曾想贵妃温柔的外表下还藏了这样的气魄,也怪不得文德皇后能与她做了那么多年姐妹,怪不得皇帝对她圣眷不减呢,她再望向贵妃的目光中就多了两分郑重,心思也有所转变。
贵妃又笑着问起静和施药的细节,静和少不得慢慢介绍起春季多有春寒料峭,会施些解表的麻黄、桂枝、薄荷、柴胡等,夏季酷暑伤人,会煮了绿豆汤藿香汤在京郊送些顶着烈日跋涉或是劳作之人,秋季有燥邪,自然用些润燥的秋梨半夏等,冬日寒邪肆虐,会在解表药的基础上添加一些补元气补阳的虫草花、助阴的枸杞子等等。
静和说起某些关节,贵妃便会不由点头赞同,或是提出些疑问,静和少不得一一作答,她口齿清楚,叙事极有章法,一看便是个清楚明白的人,贵妃暗中点头,倒不像传闻中那样目空一切,胡作非为的。
静和在来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她要打消贵妃选她入宫的念头,但是也不会故意扮丑,日后她和楚啟成亲,作为英国公夫人,总是要支应门庭的,也少不了进宫请安,难道一辈子顶着一个粗苯的坏名声?
越是这样她越要做出聪明的样子来,贵妃想要个傀儡来帮她赢得圣宠,其中的分寸非常微妙,谁都不会找一个不听话的傀儡,就像被贤妃抬举起来的淑妃一样,养成了反过来跟自己争宠。
而济王妃见她们气氛好,不由放了心,加上她在旁边一直插不上什么话,便站起身道:“上回定、宣二位太妃向臣妾要几个花样子,臣妾正好带了来,贵妃娘娘在此同小妹说话,臣妾去一趟慈宁宫。”
贵妃便站起了身,迈下台阶道:“正是,定太妃上回还念叨你来着,快去罢。”
先帝的皇后早逝,宫中一直没有太后,其中定太妃当年对皇上颇为照拂,皇上登基之后,为了赢得民心所向,厚待先帝遗妃,其中几个位分高的都安排在慈宁宫居住,这位定太妃与她的儿子鲁王受到很多优待礼遇,众位皇子妃对这位与世无争的定太妃颇为尊重。
济王妃又敛衽行礼,却步退到门口方才转身离去,出了永寿宫门,望着前方红赤一片宫墙,微微侧头吩咐书香一声,‘去罢!’
书香应着朝前朝走去,济王妃则含笑朝慈宁宫去。
再说永寿宫这头,贵妃兴致勃勃地道:“我虽然命人在外搭设粥棚药棚,但是毕竟身在深宫,不晓得外头的情形,原来还有这等掺假之事。”
静和说道:“臣女也是亲眼所见才知道,若是用了假药,轻则疾病拖延难除,重则害人性命,不光如此,许多病患所患疾病不同,不可用一种方剂医治,就比如咳疾,虽都有咳嗽,可有的人是寒邪所致,有些内伤所致,有些则是燥邪,还有热邪,必须辨证来医治,而老百姓只是靠着几个草头方,其中良莠不齐,医圣孙思邈虽编有,却也难以覆盖所有草药用法用量呢,故而臣女施药时,都会聘请一些大夫从旁坐诊,如此一来,就显得捉衿见肘了。”
贵妃微微蹙眉问:“那其他的人家施药呢?也会聘些郎中大夫么?”
静和微微苦笑道:“不瞒娘娘,这施粥施药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有许多病患分明家中资财丰厚,却还是扮作贫民去贪便宜,有些小偷骗子也喜欢趁火打劫,白白浪费了施药人的一片善心;更有许多郎中拿了主顾家的银钱,却不过是应付公事一般,打个罩面就不见了人影,有些浑水摸鱼,给病人看了病就强迫病人去自家药铺医治。”
“只怕还会有些不知报恩的白眼狼,知道施粥人家有粮有药,带着旁人里应外合地去偷盗的罢,”贵妃是施过粥的,多少知道些,这年头,做件坏事容易,做件好事还真不太容易,她问静和:“那些郎中这样随意应付,难道主家不追究?”
静和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半晌只道:“能施药的人家,多是名门大族,这些人家的当家主母本就事物繁冗,其中又一层一层牵藤挂蔓,若要肃清必得一番大精力,想必是难顾及罢。”
贵妃却听出了她的话外音,那些郎中之所以敢明目张胆阳奉阴违,肯定是打点好了雇主家的管事,上下勾结串通的,主人家未必能知道,就算知道,也懒得费那个功夫的去大动干戈,毕竟绝大多数贵族人家施粥赠药,都是为了博一个善名,并不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受惠。
她轻叹一声,看着静和,旁人的‘不能做到’就更突显了这位姑娘‘能做到’的难能可贵,道:“难为你了,”说着站起身来冲静和一礼道:“本宫代皇上多谢你一番侠义心肠。”
静和忙站起身来道:“娘娘切莫如此大礼,臣女也不过勉励而为,其中还是有很多不到位的地方,也只是尽力多做些多想周全些,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