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作揖,温声说道:“我正好去老大人府上借书,周大人便叫我顺道给妹妹捎些东西,周大人说妹妹读黄帝内经有些疑惑,子峰不才,愿为妹妹解惑。”
静和犹豫片刻,倒也落落大方地问道:“《素问?五脏生成》里说:‘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不知是何意?”
隋子峰便答:“肺在志为悲忧,在液为涕,在体合皮,其华为毛,人之皮肤、毫毛等一身之表,赖肺所宣发的卫气和**的温养和润泽,故肺与皮毛相合,肺气足,则皮肤致密,毫发光泽,外邪不易入,反之肺气虚,则卫表不固,便要多汗感冒,或容颜憔悴,毛发枯槁。”
静和点头道:“原来如此,”说罢又问了几个脏象方面的问题,隋子峰均耐心解决,令静和豁然开朗。
“原来妹妹对医书感兴趣,我幼时读《灵枢素问》,期初也是晦涩难懂,好在那时常在周先生门下聆听教诲,便将些心得做了些笔记,回头打发人送来。”
静和屈膝一礼,说道:“如此便多谢哥哥了。”
隋子峰见她屈膝行礼,微微一笑间颊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那皮肤细嫩如雪,吹弹可破,不经意便红了脸,忙转开视线。
虽渐渐入冬,却倒依旧是阳光明媚、莺歌燕舞。
流苏从外头新打上来的井水里舀了两瓢,又从铜壶里注了些开水进去,端着进了卧房。
见姚铃儿正自倚着梅花填漆小炕几,赏玩一幅珍珑棋局,清丽的眉心不时蹙起,纤细嫩白的手指捻起一粒莹润如墨玉的棋子按在棋枰上,便又思索起来。
流苏便绞了湿帕子递与她,口中说道:“姑娘,你猜方才来府里给三姑娘送东西的是谁?”
姚铃儿手中擎着白玉棋子的手便空空停在了空中,羽翼般的长睫颤了颤,说道:“左不过是她外祖家的亲戚罢了,还能是谁?”
流苏面露得意,笑着说道:“来的可是位清秀文雅的少爷,奴婢记得三姑娘家仅有一个舅舅,将至中年却一事无成。”
姚铃儿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又递回丫鬟手中的黄铜托盘上,并不做理会。
流苏微抬下颌示意那小丫头下去,方才走至姚铃儿身边,说道:“那门房里的,可不止是个穷书生,奴才瞧了一眼,他身上穿的料子可是杭州上好的杭绸,跟四姑奶奶那件一般无二,因此奴才便留了个心眼,向那门上的小厮打听,原来那少年是百草堂的少东家,江南、山西一带都有他们家的铺子,他曾跟随三姑娘外祖父门下学习医术,如今正要考入太医院呢,”
她说着轻哼一声,眉眼里露出不屑来:“只是地位低些,家里世代是经商的出身,可也着实是个好人家,比那些掏空了里子,还硬要摆出虚架子的大族好多了。”
姚家便是如此,如今已渐渐有些入不敷出了,还要摆排场。
“那又如何?”姚铃儿闲闲拾了一枚棋子放在颌下思索着如何按下。
“我的好姑娘,”流苏面上有些急色,劈手夺过那棋盒说道:“如今太太早去了,姑娘也该早些为自己打算,瞧新太太那模样,如何能为姑娘做主。”
“你真是越发胆大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姚铃儿只觉心中烦闷,一粒棋子扔回棋枰上,也无心再下。
流苏面上便有些委屈,只道:“姑娘,您瞧三姑娘那般护着不叫您见,便知那是个好的,定是三姑娘觉得不如姑娘您美貌,怕被姑娘比了下去,才那般无礼地赶您回来。”
姚铃儿听到这话,心中更觉烦闷,慨叹道:“我以一片诚心待她,倒不信她是这样的人。”
流苏只好道:“姑娘若不信,只管去隆福居找三姑娘打探打探隋家公子,三姑娘若是心里没鬼,便不会掩饰什么。”
姚铃儿思来想去,总是拿不定主意,她想起姚府中的种种勾心算计,又想到姑母日常算计。
母亲临终前曾说,把她托付给姑母,将来与姑母家的表哥结亲,可姑母心里瞧不上她,满心里要为表哥找个公侯家的金枝玉叶。
哼,姚铃儿暗暗哼了一声,纵使姑母愿意娶他做儿媳,她还瞧不上表哥那窝囊样子呢,姑父和姑母都非有文采之人,表哥眼瞧着是读书不成的,纵姑母手里有几两银子,可到底姑父不是嫡出,将来三房或五房的男丁承继了爵位,表哥便成了旁支,有什么趣儿?
她到底又想起那日隔着湘妃竹帘,她隐约瞧见的那个少年,唇角挂着的那温润笑容,像是一块烙铁,烙在她的心上。
如是一晚迷迷糊糊醒了三四次,翌日起来,一双美目下便挂了青影。
流苏服侍她梳洗匀面,将她一头柔顺的青丝用红绳约束,绾做回心髻,又将新送来的茉莉花簪了两朵,又插上金镶蓝宝排钗,瞧见她面上神情恍惚,少不得又提起那事:“姑娘,您何不试试三姑娘去,她究竟待您真心假意,是否防着您,一试便都知道了。”
姚铃儿经不住她再三聒噪,只道:“静和必定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那日想是觉得我不便见外男,以免失礼罢了,”说着对镜扶了扶发鬓,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