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十分着急,正是秋月。
季清菱这才猛然惊醒过来,她睁眼一看,满屋子亮堂堂的,等到挑开床帐,撑起身子往角落望去,却是发觉漏刻上早已过了巳时一刻。
她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身上寸缕不着,连忙转身去推顾延章,低声唤道:“好迟了!五哥快起来,早上还要去点卯!”
顾延章没有反应,只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双臂还紧紧缠着着她的腰不放。
季清菱觉得万分不对,一面手上多用了三分力,一面转头对着外间应了一声,叫秋月进来送水寻衣衫。
秋月那厢一叫就应,并不消半点操心,可床上这一个,她足足加了好几次力道,依旧没能叫醒,只闻得他呼吸更重了些,还从喉咙里头发出极不舒服的声音。
她心知不好,复又伸出手去探顾延章的头。
这一个动作她昨夜也做过,当时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可此时那手掌心才放到顾延章的额头上,便觉得热得异常。
季清菱知道枕边人体温素来比旁人高一些,不敢随意下定论,只得又把手在他身上四处摸了摸,果然比起从前,更是热了许多,而低头仔细一看,却见顾延章整张脸都泛着红,正难耐地皱着眉头,往她身上贴。
听得外头秋月已是推门进来,季清菱不敢再耽搁,她用力扒开腰间的那两只手,越过顾延章的上半身,去床帐外的柜子上摸了里衣里裤,胡乱穿了,忙又从床脚躲着下了床。
秋月抱着水盆过来,却是不见外头有向来头一个起来的顾延章,只有自家夫人,又见床帐还垂着,里头影影绰绰躺了一个人,一脸的吃惊。
季清菱顾不得同她多解释,连忙道:“这水先放着,你出去叫松节,喊他去问问陈节度那一处可是有守夜的御医,若是没有,寻常大夫也行,就说五哥发了高热,请……”
她话说到此处,登时觉得不妥,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念头,吓得停顿了好一会儿。
秋月已是将水盆放好,不见季清菱吩咐,又问道:“可是要请陈节度那一处的大夫过来给官人看诊?”
一面说,一面半侧过身,一副季清菱一发话,她就要拔腿往外快步小跑的姿态。
季清菱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心中砰砰直跳。
她重新坐回床榻上,探出手去复又试了试顾延章的额头,又叫了他一声。
依旧没有反应。
她深深吸了口气,实在有些发慌,却是连忙对着秋月令道:“出去叫院子里头的把门关了,莫要给人乱出乱入,此事要紧!喊谢管事帮着去一趟陈节度处,先给五哥告个病,再问大夫的事,就说发了高热,不晓得什么来由,请陈节度那一处小心些,最好将此处院子拦起来——特要跟谢管事交代,出去便莫要回来了,隔着门同他说……”
秋月听得季清菱吩咐,起初并不以为意,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才行得两步,却是忽然脚下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猛地回过头,满脸惊骇。
季清菱握着拳头,双手具都有些发抖,却是十分沉稳地道:“莫慌,你先出去把门关了,一会有什么东西拿来放在门口,再行敲门,喊他们谁也莫要进来了,等大夫来了再说。”
秋月吓得只晓得点头,连说话都不会了,才往外走得几步,已是不小心绊到了里间的门槛,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又急急爬了起来,也顾不得拍脚下的灰,只同手同脚地往外跑。
季清菱没工夫去管她行事,已是回头把床帐挑了起来挂在钩子上,又把那被褥掀了,拧了帕子给顾延章擦头脸。
秋月端进来的水是温热的,帕子才挨上去,顾延章便皱着眉头躲开,一脸的不舒服。..
季清菱无法,把盆中水拿去隔间泼了,又左右寻了一圈,提了外间的茶水壶进来,重新换了凉水给他擦脸、擦身。
她给顾延章擦脸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发慌,等到擦到他的小腿处,心下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忽然就想起了还在蓟县的时候,自己有一回高烧,五哥好似也是这般地照顾,顿时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虽说邕州许多地方都发了疫病,疫病病症也多有高烧不醒、面色潮红的,可这并不代表五哥便是着了疫病……
再一说,便是有了疫病,也不是人人都会没命,只要身体扛得住,又吃了合适的药,也不是不治之症。
况且幸好自己还在此处,也幸好自己来得及时,不管在哪一处,两人多少有个伴,总比他一个人的好。
她把手中帕子反复浸水给顾延章擦了几回,等了许久,终于听得有人隔着门叫道:“夫人,大夫来了。”
说着便推门进得来。
——却是秋月。
再说秋月咽了口口水,瑟缩了一下,一挺胸膛,带着后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一面走还一面指着里间的门槛道:“您小心些,这脚下木头高得很。”
那大夫并未带得药童来,只自己背了药箱,他跟着秋月行到里间床头,见得季清菱,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顾延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