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想了想,问道:“你在那保康门附近问话,可是知道那招赘的李氏,同那入赘的李父,向来身体如何?”
松香答道:“听说俱都是康健的。”
俱都康健,却是都走得这般早?
算起来,李程韦十三岁的时候,养父养母已是俱亡,两位走的时候,估计四十岁都未曾有。
她心中重新捋了一遍。
李父入赘之后,一直未能有后,他不肯纳妾,也不肯要通房,便抱了李程韦回来。
李程韦小时候,说一句混不吝已经算是给他面子,按着坊市间人的说法,十来岁就晓得出去吃喝嫖赌,便是冠一个五毒俱全的名头,也不为过。
儿子教成这样,纵然李家父母二人俱都有责任,可李程韦并不是亲生子,虽说生恩不如养恩,相处久了会有感情,可从他小时候的表现来看,养父养母未雨绸缪,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一个儿子,将来如何继承家业,又到底会不会孝顺父母?
如果换一个人家,十有八九会再抱养一个回来,或是想想其他办法,总归并不会只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然而李家并没有。
更有意思的是,勉强压得住自己李父急病过世之后,李程韦竟是突然醒过神来,开始发奋向上了。
而再过了两年多,李氏也跟着去世了。
这个时间点,简直是太巧了。
妻守夫孝,要守二十七个月。
二十七个月之后,李氏出孝,已经可以再行招赘了。
此时她父母俱已不在,如果不招赘,嫁人也未尝不可。
李氏当时年龄应当才三十多,又有偌大家财,只要放出话去要嫁人,媒人立时就能把李家的门槛给踏平。
偏偏死在这个时候。
而李氏死后,李程韦的做法也不通常理。
李家的布庄,不单卖绸缎布料,也帮人做成衣,老手的裁缝,手艺出挑的织工、绣娘,都是极难得的,可李程韦接受之后,竟是慢慢把人都打发走了。
他那时才刚刚开始做马匹生意,也并未有做得多好,放着布庄稳定的进项不要,把钱往外头送,岂不是怪事?
季清菱思忖了半日,只觉得不对头。
如今已是过得太久,找不回来当日的李家人,她也不好去找,可有一个办法,却是能做一个推测的。
她遣人去寻了柳沐禾,把事情简单同她说了一遍,请对方让杜檀之帮着从京都府衙的户曹司里头,找回旧日的宗卷,查一查当日李家名下的产业,李父入赘前如何,入赘后如何,李程韦接手前如何,接手后如何,李氏死前如何,死后又如何。
李家是商户,当时不像现在有两个县主媳妇,税费是半分都没得免的。
为了估算当时李家的收入,季清菱又请杜檀之帮着查了那些年李家纳的税费,并当日在李家做工的长雇、短雇人数。
杜檀之才从京都府衙里头升职,调个宗卷,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不多时便把东西都给查出来了。
李家的布匹生意一惯做得很是不错,李父接手之后,无论是新开的铺面也好,原本的铺面也好,都是蒸蒸日上,可自从李家二老走后,收息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饶是如此,凭着往年的积淀,那进账依旧非常丰厚。
可等到李程韦接手的时候,短短两年功夫,原本的收益只剩下一半不到。
此时,李程韦娶了妻,已经开始借着妻族的帮助,涉足起马匹生意。
头几年,马匹生意这一头上面的进项极少,而且并没有丝毫气色,全靠着李家原本的买卖在支撑着,可饶是这样,李程韦还是不断将以前李家布庄里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往外打发。
不挣钱的买卖卖力去做,可以说是看到将来收益,可明明是躺着就能入袋的钱,却不肯收,若说其中无内情,又怎么可能。
再兼松香说的,坊市间人人都说,那李程韦长得同李父相像。
季清菱便着人去寻访了原本的李父出身的陈家。
陈家世代都是裁缝,原本一直在李家做工,可自李父入赘之后,自然就帮他们都放了籍,一家人回老家颍州去了。
季清菱只好让松香带着两个人去颍州探查情况。
颍州距离京城,一往一返,少说也要十天,加上寻访的时间,少说也要半旬。
她便在此处一面就着手里知道的去推敲李家的情况,一面等松香的消息。
等了小十天,松香那一处还没有消息,府上却是有另一桩事情。
杨义府自襄州回京诣阙候差,因此时已近中秋,给顾宅送了不少节礼过来。
***
阔别京城两年,杨义府去了襄州谷城县中任县令。
他头回得官,一心要做出一番大事来,正好襄州地动才罢,流民遍地,想着抚济流民的是一桩大功,他便建了流民营,又在各县张榜公示,引得灾民往谷城县而去。
可因准备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