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天气炎热非常, 太医院正、太医院左右院判并十三位御医在一大早就被急诏宣到了东宫之中。太医院中无一不是国中圣手, 一连传召十五人到东宫, 足以见得事态紧急, 是以东宫上下皆是人心惶惶,颇有几分草木皆兵之相。
寝殿之中沉默得死寂, 这十五位医学泰斗围在床前, 皆是神色凝重,或是低头去看, 或是蹙紧眉头面面相觑, 并无一人说话太子妃与太子良娣皆是立在一侧,牢牢盯着围成一团的太医,眼中泪珠将落未落,看来楚楚可怜, 手中绣着牡丹缠枝四季花卉的锦帕也几乎要给纤细的指甲给戳出一个洞来。饶是热泪盈眶, 但她二人谁也不敢发出一声呜咽来,唯恐打破这份寂静。
正值僵持之际, 又有门房处的人快步而来, 低声道:“太子妃, 皇后娘娘凤驾到了。”太子妃和良娣相视一眼,双双迎了出去。皇后一袭浅色宫装, 步伐很快, 鬓角有些散乱。见太子妃和良娣齐齐出来, 忙制止了两人的礼, 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到底怎么了?奕儿呢?”
两女哪里敢说什么, 只让开了身子。皇后行得好快,一路进了屋,慌得其中十五位太医纷纷行礼。皇后顾不得许多,只赶紧坐在床前去看沈奕,只是一见之下,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脸上,让她眼前金花乱飞,几欲摔倒。
对于这个儿子,皇后一直是万分骄傲的,但现在,沈奕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青紫一片,英挺的鼻梁更是被人打断了,满脸血污,再往下看,他全身灰扑扑的,手脚更如同面团一样,软软的垂在床上。皇后险些坐不稳,脸色陡然惨白,看着儿子,陡然转头怒视太医院正:“太子这是怎么了?!你们到底怎么当得差,为什么不为太子整理!”
骤然被呵斥,太医院正也不敢叫屈,只得大着胆子上前,行了一礼:“皇后、皇后容臣禀明,太子伤势很重,臣等谁也不敢贸然搬动太子,唯恐出事啊!”他说得极为惶恐,擦了擦额上汹涌的冷汗,迎上皇后阴鸷的神情,忙不迭为自己与同僚剖白:“皇后容禀,太子殿下伤得很重,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将殿下的手脚尽数打断了,臣等方才查看,发觉殿下手脚骨头寸寸碎裂,现下殿下手脚之中全是碎骨,若是贸然搬动,只怕碎骨刺破皮肤,再添伤势。况、况殿下私处似是受了重击,实在是……”
皇后陡然色变,那长长的指甲好似要生生折断了,紧紧的看着太医院正,素来温和的神态早已荡然无存,十五位太医皆是哭丧着脸,谁也不敢说话,唯恐再触了皇后霉头。一时间殿中再次寂静,太子妃和良娣听罢,到底掌不住哭了起来,呜咽声听来可怜,皇后陡然大怒,转头呵斥道:“哭什么哭?听了才让人觉得晦气!”
两人不敢再哭,强忍着眼泪退在一边,看着伤成这样的沈奕,只觉得心如刀绞。皇后静静末坐着,呼吸粗重,十几个太医动也不敢动,唯恐惹急了皇后。良久,皇后才厉声道:“可有治愈的把握?”
“臣等无能,实在没有把握。”太医院正当即跪了下去,引得身后众人纷纷跪拜,皆是戚戚,“太子殿下伤势极重,是被人在打断手脚时疼昏过去的,以这伤势来看,即便殿下侥幸挺过这一关,也势必落下残疾来,还有、还有那处的伤……”他似是难以启齿,既是羞愤,也是痛心,“太子殿下往后,怕再没有子嗣了。”
皇后身子一晃,几乎要栽倒,转头看着儿子,只觉得好似被人把心剜去了一块。且不说大燕不会容许身有残疾的皇子登上皇位,即便作为一个寻常天家子弟,带着残疾,交际之中岂不是让人耻笑?如儿子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又怎能忍受这些?
咬紧了牙,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洋溢着怨毒,和素日里的温和雍容截然不同。太子妃和良娣听得沈奕必然落下残疾且再不能生育,面面相觑后,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
哪怕这东宫中的女子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一样,但到底是为了沈奕的喜欢,现下他成了这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有什么意义?
死一般的寂静无声,沈奕灰头土脸,早没了那意气风发的气势,何况脸上青紫,鼻梁坍塌,甚至连俊美也称不上了。皇后只令人打了水,给沈奕擦干净脸后,又道:“尔等赶紧为太子诊治。”她一面说,一面起身,太子妃忙擦干了泪,跟上去道:“母后,太子成了这样,可要令刑部追查凶手,以此还太子一个公道?”
她眼中泪光盈盈,看来颇有几分乖巧可怜。只是话音尚未落下,皇后抬手则是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吓得太子妃忙跪在地上:“母后仔细手疼。”
“做了这样久的太子妃,还是一点成算也没有?”皇后厉声道,再不见往日温婉,反倒是满脸狠戾,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妃,面带寒霜。太子妃愈发委屈,也不敢顶嘴,皇后冷笑道:“此事但凡知会刑部,也就是无疾而终的下场,你以为凶手是傻子,等着你去抓?他既然敢将奕儿打成这样,就绝不会怕区区刑部。”
屋外浓烈的阳光投射进来,皇后眼中寒光毕露,她从来都是雍容大气的模样,此刻神态阴鸷无比,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饿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