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经历过了郑轶的背信弃义和反复无常之后, 顾柔嘉就对他彻底绝望, 因而他是否会记恨上自己, 顾柔嘉是一点也不在乎。何况如今郑轶无功名加身, 更无人扶持, 衡山书院规矩更是森严,一月才休沐一日。这一月仅有的一日, 就是郑轶有通天的本事, 也翻不出什么浪子来。
因而,顾柔嘉劝了温含芷不要多想之后, 也就各自去了。
这皇帝“亲自”下诏为沈澈赐婚之后不久,及至腊月, 齐修远率领麾下部众进京述职。十年前他尚未到弱冠之龄就自请往沿海抗倭, 十年如一日, 保得沿海百姓和渔船太平, 可谓居功至伟。纵然皇帝起不了身,仍命沈奕在城门迎了大军入朝,当场敕封齐修远为正三品下御林军副都统, 余者皆有封赏。
彼时,将士们山呼“万岁”, 气冲霄汉,声音如雷鸣轰动,让人心中陡然生出豪迈之情来, 也想要学这些将士去为国效力。
这一日, 顾柔嘉才吃了早饭, 正缩在榻上绣嫁衣,明月就从外面迎进来一人,正是飒敏。顾柔嘉大喜,忙起身将自己的手炉塞到她手中,又端了姜汤来给她:“这样冷的天,飒敏姑姑怎的来了?可是长主有何吩咐?”
“就是天冷才来的。”飒敏笑道,“老主子府上别有一番风致,如今下了雪,更是漂亮。老主子来了兴致,让我来邀温姑娘、顾姑娘和九王殿下去府上赏雪,另有人去请寿王妃殿下和荣安郡主。”
一听“九王”二字,顾柔嘉心一热,旋即忸怩了起来:“我可不去,还未到婚期,我见他作甚?”
“姑娘还羞了?若真有这心,往日也该不见他才是。”飒敏挤了挤眼,虽是揶揄,但笑得极有亲和力,“姑娘可是要在家中过完年,正月十六才出嫁。如今才腊月,这一月有余不见,哪怕姑娘熬得住,九王却会急得抓耳挠腮了。”她话中揶揄之意大作,顾柔嘉更羞,一时不说话,飒敏笑盈盈的拉住她:“况且姑娘怕什么?且不说无人敢嚼老主子府上的舌头,即便当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九王殿下的秉性,只怕连那人的舌根都得拔了。”
本就是欲拒还迎,顾柔嘉到底是笑着应了,又有小丫鬟过来回话,说温含芷随顾夫人到相国寺斋戒去了。顾柔嘉只得作罢,拾掇了自己,这才和飒敏一同往外面去了,腊月之中采办年货的着实不在少数,街上极为热闹,马车也是停停走走,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长主的府邸,屋檐上都蒙了一层白雪,看来肃穆庄严。
马车甫一停下,就听得马嘶鸣声传来,打了帘子去看,另一辆马车也恰好停在了门前,车夫忙打开车门,露出沈澈的脸来。他身着玄色长袍,锦衣金冠,薄唇抿得生紧,俊美无铸的面容拢着寒意。四目相对之时,沈澈微微一怔,眸子里旋即带上了雾蒙蒙的暖意,先行下了车,快步行至顾柔嘉的马车前,沉声道:“嘉嘉,下来。”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温柔,好似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一样。顾柔嘉正欢喜,转头则见飒敏含笑:“我说九王害了相思病,姑娘非不信,如今自己见了可信了?”
被她玩笑,顾柔嘉很是羞赧,小心翼翼的要下车,沈澈立在车前,伸出双臂欲将她抱下来,顾柔嘉瞋了他一眼:“去,这样多人看着呢。”说着就要自己下车来,只是路面湿滑,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沈澈眼明手快,将她打横抱起,复笑道:“好个矜娇的顾家小娇客,这要是四仰八叉的摔在公主府门前,才真是让人看了去。”
“我就是摔了也是你没过门的王妃,笑我就是笑你。”听得自己心跳如擂鼓,顾柔嘉脸庞微红,不知是怒是怕,还是不服软的啐了沈澈一口。沈澈扬了扬眉,大手将她向上托了托,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嘉嘉的心跳好快,见了为夫有这样欢喜?待成亲后,你我日日相对,嘉嘉不是每一日都像现下这般,心儿都快跳出来了。”
被他取笑,顾柔嘉抡起小拳头要砸他,憋得小脸通红,沈澈只是噙了温柔的笑,由她去了。顾柔嘉兀自生气,余光瞥见有人迎出来,那人丰神俊朗,负手而立,举手投足间满是温润气度,正是陆剑锋。他灿若星子的眸子如往日一般含着温存笑意,顾柔嘉忽觉窘迫至极,竟不知如何自处,因为羞赧而发红的小脸顿时漫上了一层苍白。
哪怕对陆剑锋毫无男女之情,但他待自己那样好,好到了让顾柔嘉愧疚,现下当着陆剑锋的面与沈澈这样亲昵,不知陆剑锋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什么滋味。
“九王殿下,顾姑娘。”陆剑锋只是一揖,仿佛顾柔嘉此刻并不在沈澈怀中,他泰然自若,让顾柔嘉松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沈澈怀里下来,嘟囔说:“这回给人看去了不是?”
沈澈还施一礼,这才握住了顾柔嘉的小手,低声说:“正是要让人看去了,好让世人都知道,这容色倾城的小囡囡是我的。”
他话中轻佻,又含着不容回绝的霸道,顾柔嘉娇娇的横了他一眼,由得他牵着自己的手进去。与陆剑锋擦肩而过之时,后者跟上他二人脚步一同进去,顾柔嘉有些尴尬,只得笑道:“不知寿王妃与郡主何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