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这会儿又让着他了一些,唇角勾出笑弧,带着点无奈的扫向了棋盘上白子占据的半面江山,再看了看尊者如往常一样的清冷矜持,按下一颗白子,也不知到底该不该为此高兴。
他的棋艺也算是相当不错,虞青尘甘愿不时为他放放水,却也不愿意将水准降得太低,若是仲怀卿本身水平太差,她宁愿手把手的去为他讲解教导,也是不大肯同他下一盘棋的。
眼看着再这样时不时放放水怕是要等到棋盘满了也分不出胜负,虽然有些惋惜,虞青尘还是开始认真了起来。
捻起一枚通黑剔透的玉子,准备放下时就听到了南庄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要说呐,犹豫了一下,将黑子收回了小匝,虽然未曾起身,也面向了南庄摆出一副端正聆听的态度。
收回目光,带着点庆幸的呼出一口气,尊者的棋路是不会变的,乘着这点时间,他倒是可以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尊者将要下的那布棋。
转身就看见了南庄认认真真的将他那宝贝徒弟叫到了面前,持住对方双手。
本以为是要托孤的节奏,也不介意稍稍照看一下,可等到南庄的声音响起,仲怀卿才有些恍然大悟的发觉,南庄的那个宝贝徒弟,还没有任何称呼流传下来。
“我知晓,是老道的这么一点私心耽误了你,你的天资才情两世奇绝,若非是我那么一点私心压着,本来你不会如此无名。“
少年却只是怔了一怔,反手握住南庄双手。
“本来能伴着师尊的便不过数百年,修真一道可学者岂是数百年能学完的,徒儿坐享师傅如此荣宠宽待,不过是迟了些年,又有何妨,名声不过如浮云,百年内徒儿尚且无出山打算,何况在此之前,若果有什么,也怨不得师尊头上。”
怅仲一叹。
“你果然全都知道。”
目光透到了少年身上,却似看得更远,两道身影重合不觉让他泪下沾襟。
“是以是以,你向来是个聪慧颖透的好孩子,自然是知道的,也难得你纵容老头子的这点私心。”
少年眼底带笑,却沾了些悲凉。
“本来也就该徒儿纵着些,若是徒儿不去纵,又有谁来纵呢?”
蓝衣俊荣的男子眼睛微微一动,像是想要反驳些什么,但又看见了少年眼底,犹豫片刻,神色有些复杂,还是一字不发。
像是没有听到少年的言外之意,又像是最后的贪婪让他不愿去看不愿深究,南庄含笑摸了摸已经与他相差无几的少年头顶。
“得此佳徒,吾这一世,应该也难以有什么要苛求的了吧。”
揩去眼角的泪水,气贯庭院,重理冠发,重换深衣,面色郑重,恍若与先前的浪荡子并非一人。
“老道求得这个徒弟算不上轻松,故此得了那么一点机会,便不愿放开。”
“将他束缚在这山中几百年,从幼时就罕带他入世,也难得他从无怨言,也一直甘愿陪着老道这个不知何时便要驾鹤归去的老头清修度日,虽然老道自负对他极为爱宠,终究是有负与他的。”
望了望少年,眼光慈爱,神情却颇为自责愧疚。
“当年老道带他上山时,为着那点私心,取了大笔金银丹药与其父母断了尘缘,自此我那徒儿无名无姓,识的的人若是要称呼的,皆只好冠以老道徒儿之名。”
“初时,老道本是别无它意,向着小孩儿实在幼小,连话都尚无法说全,也并非是一定得要取个道号,等到他十一二岁,初成少年,老道再将寻思好的道号拿出来,也是来得及的。”
后来呢,后来在诸多道友一声声的你徒儿,南庄徒弟,南庄佳徒中他飘然自得,喜悦不已,甚至为此感到了修道无数年都没有的欢欣。
这种彼此因果深密相连的感觉让他沉醉,每当道友们一提到他徒儿就要提到他时,他便觉得一直担忧的地方得到了些填补,难得的心安使他喜悦。
所以他就放不下了,希望让所有相识的人物就这么一直称呼下去,南庄的徒儿,本来就是南庄的徒儿,只要是南庄的徒儿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别的称呼呢?
就此,便成他的心魔,但这个心魔消失的也快并且完全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不是因为他心智坚定,而是因为他真的找到了办法,完美解决了这件事情。
只要他永远没有别的称呼,不管是道号也好,名姓也好什么都没有,那么旁人若要提起他,岂不是便只能称呼为南庄的徒儿,而不是好友在极少数戏谑的情况下才会提起吗?
他就真的这么做了,也心知自己是何等的自私可憎,将一个人,一个天资卓越聪颖奇绝的人沦为了自己的附庸,无名无姓,无有其他归属归宿该是何等可恶啊。
尤其是那个被剥夺了一切存在的人还是他的衣钵弟子,从某种角度算得上自己的至亲,就算平时多有迁就,又算得了什么。
他硬生生挺过了徒弟的几次旁敲侧击,几次问询,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徒弟真的下定决心像他讨要一个名字,或者一个道号一个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