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迁于蓬莱,这与燕赵之人避迁与塞外,与蛮夷为伍有什么不同?没有任何不同!商代夏,夏人避迁于草原,今日成了匈奴;周代商,商人也曾避迁塞外,今日箕子之朝鲜;如今秦代周,燕赵避于塞外,楚人迁于蓬莱,他日会是什么结果?即便不是匈奴,也不过是另一个箕子朝鲜而已。
这样的结果不是齐人想要的,也不是魏人、赵人、越人想要的。遣使入秦是一种必然,哪怕秦国无信,可各国又能如何?秦人国再无信,也许会看在现在自己示好投诚的的份上——关键是现在自己还有价值,齐国还有十万士卒,魏赵驻守着大梁,巴人握有巴蜀,百越虽有损失但损失不大——趁着自己还有价值示好投诚,将来总不会太过薄待自己吧?
田假就是这样想的,他不知王绾所言真假,但如果魏人、赵人、越人、巴人,如果他们真的都遣使入秦,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天下富饶安逸,避于塞外也好、迁于蓬莱也罢,各国贵人都很难再承受筚路蓝缕、与蛮夷无异的生活。
大廷之上,田假没想到这么多人比自己先来一步故而有些发怔。王绾见此含笑,而后再道:“齐使以为如何?”
“臣、”田建看到王绾看着自己,王席上的赵政也看向自己,还有左右的秦国朝臣也看向自己,这些目光让他背上冒汗。他极力镇定自己的心神,想把事前准备好的那些恐吓之辞说出来,然而可惜的是,他嘴张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齐使亦可离秦而去。”王绾猜中了田假的心思。“然则,齐使须知我大秦舟师数败荆人,即墨东西皆海,恐齐使尚未入即墨,齐国已不复存在。”
“呵呵、呵呵呵……”王绾说完,廷上的大臣们顿时欢笑起来,看田假的眼神越发鄙视。齐人和魏人秦国是吃定了的,吃不定的是楚人和赵人。
“丞相当知,弊邑东迁之后,弊邑也缺粮啊!”田假诉苦道。他一诉苦,廷上朝臣笑声更甚,连赵政也呵呵笑起。齐人这是服软了。
“正是齐国缺粮,方要齐国献粮,不然,齐国如何取信于我大秦?”王绾说道。“前次齐国可嘉公主被荆人所掳,此乃齐国与荆人二五耦也。齐王如此欺瞒大秦,轻视寡君,今日却要寡君准其居于潍水以东,呵呵……”
“可嘉之事,实乃荆人侯谍所为啊!”秦人翻起了旧账,田假额头布满了汗珠,他终于明白为何其他人都不愿赴秦,独独要他这个国相赴秦的原因。
“齐国公主失于齐国境内,此乃齐国之责。齐王未曾为此事谢罪,却来议和相盟……”卫缭也开口说话,这件事是他的弟子王敖办的,他对齐人的怨恨至今未消。“我闻荆王不曾与诸国公主合床,既已绝婚,齐国便应将公主送至咸阳服侍寡君。”
“然也。”王绾也道。“齐国应将公主送至咸阳……”
“此事恐臣无法办到。”田假苦笑。“楚王虽已绝婚出妻,然各国公主皆不愿返国,彼等滞留郢都,愿为楚王之妾……”
“恩?!”王席上赵政正想着齐国公主的容貌,没想齐国居然无法将公主送来。
“此事、此事……”田假忍不住擦汗。“此事寡君亦是无奈。丞相此前所言,齐军可退至潍水以东,布匹与金银亦可献于大王,然粟米、粟米五百万石……,两百万石可乎?”
王绾不关心粟米有多少,关心的是齐国站在那边。再说,这次两百万石,下次、下下次……,可以一点一点加。见田假答应,他也不请示赵政,直接道:“可!”
王绾出列与田假对答,从容之中背对着赵政,听他说可,赵政的眼睛眨了一下。田假的目光一直在王绾身上,听他说可,瞬间看向赵政,见赵政面无表情没有反对,又回看王绾。
“粟米、布匹、金银何时运入秦境,秦齐两国便何时商议相盟。”王绾说了一个时间,什么也没有答应。田假这时又看向王席上的赵政,见赵政对自己拂袖,不得不揖礼告退。他出章台宫明堂大门后人还在下阶,大廷上便爆发出秦人的呼喊:“臣等恭贺我王,诸国来朝、一统天下!万岁!万岁!万岁!!”
仅仅隔着帐幕,秦人的喊声震耳欲聋,正在下阶的田假腿一软就要跌倒,身边的仆臣连忙扶了一把,他才没有从高高的宾阶上滚落下去。
齐人朝秦,消息很快就通过侯谍传至楚国郢都,看完讯报的勿畀我捏着讯报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立即禀告大王。
就在这个月,楚国连续发生几件大事,其一,正朝决定避迁于蓬莱,虽说还要外朝朝决,按此事基本定了。考虑到冬季东海波涛汹涌,故而第一批避迁之人放在明年三月,第二批放在明年九、十月收粟时节。这些人乘坐舟楫前往蓬莱,延续国祚,确保旧郢、东地、江东失陷后能继续抗秦。
其二是大王绝婚。大王回到郢都第二日视朝时就宣布绝婚。朝臣虽然不愿,认为此举一定会惹怒诸国,使他们全面倒向秦国,但大王心意已决,使者于是四处。魏赵越客客气气,齐国就怨声载道了,巴人直接把使者打出门,称巴人没有这样的习俗,拒不接受。
各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