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邯郸到大梁七百多里全是逆水上行,即斐、干侯、内黄、戏阳,牵邑,沿途的城邑全部残破,要一直到垝津,河道进入东郡、河内郡的范围,大河两岸才能看到城邑人家。
这是秦郡,远远看见楚军舟楫,邑守命令鼓人击鼓,阍者迅速关门。唯有城邑外的两岸村闾田野,才能看见站在岸边丝毫不惧怕庶民。
濮阳是卫都,就在黄河南岸。迁卫君于野王后,此地已归秦国东郡。中牟就是几个月前的会盟之地,那里是秦赵边境。若秦国伐赵,当屯兵此两地。
“禀告大王,濮阳未有秦军,但有粮秣,一旦大军北上易水……”司空马道。
“然秦军何在?”赵偃打断道。他听了半天,似乎还是相信建信君之言,最重要的是秦王承诺不救燕,这是默许赵国伐燕。并且秦军全在楚地,要从楚地调几十万大军至河北,最少要一个月。有此一月,赵军已从易水南下了。
“大王,秦王无信也!”司空马听出赵偃的意思,有些痛心疾首。“若伐燕,秦必伐赵。”
“燕国绝非秦国,伐燕,秦若不救,寡人灭此朝食尔。”赵偃道,挥袖间有几分王者风采。
“大王试想,若赵国灭燕,于秦何利?长平一战,秦军险胜,至此秦国方称霸天下、列国敬畏。当年秦国以举国之力险胜赵国,今又怎会坐视赵国从容灭燕,再成劲敌?”司空马只能与赵偃说理,妄图作最后一次说服。“秦人素重利,一旦赵军拔下燕都,大军可顺河水直通赵境,赵军身处易水,返城乃行陆路,陆路一日三十里,何日才能返至邯郸?”
水路陆路之别让赵偃一愣。顺水而下,如果夜间也行船,一日两百里不止,咸阳至濮阳也就一千六七百里,秦军当然不可能从咸阳出发。从咸阳到濮阳都是秦境,大军沿河集结,以秦军的效率,十天就能行至赵国境内作战。十天,易水至邯郸看似只有八百里,三十里一日那可要走二十多日,赵军根本就赶之不及。
司空马最后一番话打消了赵偃伐燕的念头,他与建信君出正寝后郭开仍在,赵偃道:“郭卿以为……寡人当伐燕否?”
“大王是否伐燕,当看陈城之战。”郭开听了半天,也知道当今大势。
“哦?”赵偃不解,“秦军已围陈城,楚王身陷其内。秦军二十万、魏军二十万,昼夜猛攻不止,下月或能得闻陈城城破、楚王战死之讯。寡人若不伐燕,晚矣!”
“非也。陈城曾为楚国郢都,乃坚城。楚军有钜铁之利,又有投石之器,更有……”郭开本想说守城的是廉颇,可廉颇作为抗秦派,提他那就是政治不正确。“……更有楚王坐镇,秦魏大军下月断不能破城。”
“郭卿之意,寡人应趁机伐燕?”赵偃听闻陈城战事将僵持,眼睛不由一亮。
“非也。臣并非此意。”郭开连忙否认,“伐燕与否,兹事体大,臣又不熟兵事……”
赵偃本希望听取郭开的意见,可这样的事情郭开根本就不敢插嘴。这可是政治赌博,若秦军真的趁邯郸空虚时伐赵,支持伐燕之人政治上再无翻身的可能,他虽然拥立有功,也不过免死而已。
“这当如何是好?”赵偃不耐烦的站了起来。伐燕这种事情应当保密,他不可能于人人问策,亲近的臣子意见分歧又太大,他难以抉择。
‘呜呜呜……’明堂外飞雪漫天,寺人进来的时候,帷幕一开,寒风夹着雪花便灌入了明堂。堂内猛得一冷,赵偃于是又坐下来烤火,连打几个哈欠后,他打算不再想这个烦心的问题,这么寒的天,还是退至小侵,换上深衣与两位爱姬在塌上叙话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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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大王!见过大王!见过大王……”陈郢城头,冰霜满地,女墙更冻着块块血迹,这是昨夜魏军留下的东西。此时,熊荆也如廉颇那般巡城,县卒每见他来,哪怕冻得只打哆嗦,也会昂首挺胸向他揖礼。
“可是病了?”一个县卒流着鼻涕,脸色不正常的晕红,熊荆看到了。
这是个没有棉花的时代,御寒除了皮裘就只有絮。什么是絮?絮就是坏茧抽出的残丝、好茧的细丝、断丝,这种东西论石卖,庶民买得起。
“禀大、大王……”看见大视县卒本就紧张,这时再见大王问话,那名县卒更加紧张。
“见过大王。”卒长跑了过来,他不知大王为何停下。
“让巫觋给他测温,若温度高了……”如果温度高了熊荆也不知该怎么办?缺医少药的时代,疾病大多靠病人自己痊愈。
第七十六章
“可是姜没有了?”围城之后,陈郢物资匮乏,最先短少的居然是姜。城头夜半寒冷,不能喝酒的县卒若是有一碗滚烫的、带着油腥的姜汤,那就人间最好的享受。但姜并没有列为重要军事物质,运入的本就不多,只能靠城内家家收集。
“禀大王,医尹说姜要留给病患。”长姜小声答道。感冒喝一碗姜汤,额头放一块冰毛巾,最后加盖被子、炭火闷汗,这样的土法治好了很多人。事情传出,士卒对熊荆敬如神明。
“可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