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伤兵治好,便可成我军血人。”熊荆路上已经说了一些血人的情况,只是用的不是现代理论,而是楚国灵教的逻辑。“万物有灵,血尽则灵不济,物死也。伤卒之中,大约两成因血尽而死,故取秦人之血补伤卒之血,伤卒可活。”
项燕还是骇然,屠尽魏卒他不觉得恐怖,这是兵之常情,可这样捆绑起来抽血,他却于心不忍。彭宗则觉得越来越有意思,问道:“敢问大王,然否人人可为血人?”
彭宗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这正是输血的秘密所在。人体四种血型中,唯O型血可输其他血型而无事,唯AB型血可受其他血型而无事。假设秦国懂得了输血的原理,大可以依葫芦画瓢挑选血人——只要不怜惜人命,用穷举法很容易挑出人群里的O型血。昃离他们就是这样干的,不过他用的是秦魏伤兵,死于免疫反应、溶血的人着实不少。
“非也。”熊荆迟疑了一下。“虽万物有灵,可输于他人者不过百十;凡灵皆有魂,不去魂而输者,定会两魂相斗,受血之人本虚,因而必死。故输血之人当是魂弱之人,更须灵巫作法七日,如此受血之人可克其魂以享其灵,如此千人之中不过三四也。”
熊荆面不改色心不跳,参照灵教教义编了一个大谎,彭宗听得点头不已。他再道:“如今我军只有血人三百余,一次可抽血五升,不过十七石也,伤者逾万,需血者千余……”
“大王可使人于魏卒之中寻之。”彭宗想到了那十万降军。
“或可,然医治伤卒要紧。”昨日收治的秦魏伤兵已经在挑选血人了。熊荆说完又走向输血室,输血室就在隔壁。
与抽血室不同,输血室全是床榻,伤卒卧躺,血液从高处悬挂的银瓶流下,通过重力使血液经银管输入体内。人血凝固的时间在四到十二分钟之间,因人而异,血人挑选的另一个难度是要选择血液凝结时间慢的人。一百毫升血从抽到输总共控制在六分钟以内比较合适,时间如果能延迟到十分钟,那就可以一次性输入一百八十毫升甚至两百毫升血。
昃离的说法是正常人不能输血过快,但失血严重的伤卒可加速输血,所以银瓶末端可以套一个猪膀胱,必要时可以压血入体。
“上将军!”虚弱的声音。此时熊荆身后没有旂旗,不穿钜甲,伤卒认识项燕不认识他。
喊项燕的是项师之卒,喊完他就想起来,旁边看护的巫女连忙按住。项燕有些尴尬,他揖向熊荆道:“大王爱惜汝等,特率我来视。”
“大王?”士卒每次看大王都很模糊,只是一个远远的影子,现在见项燕的动作,他前面之人是大王?伤卒猛然想起来,巫女拦都拦不住。
“小人拜见大王。”有人翻滚下榻,低喊伏拜,手中的银管一脱,银管里的血直迸。
“不顾伤势行礼者,斩!”熊荆不得不高喝,阻止他们行礼。
“为救汝等之命,取血千难万难,死人更是不知几何。如此伏拜,血液尽洒,暴殄不佞之心也。”输血室不过百余,听闻大王来了,醒着的人皆挣扎起身。谁知大王不让大家行礼,还言所输之血无比宝贵。没见过后世送温暖、玩套路的士卒当即哇哇大哭。
男人嚎哭总那么刺耳,虽然这些人哭的人全效忠于自己。熊荆不得不闻言再道:“好好养伤。鼎有三足,缺一不可,人有四肢,必不可少。不佞等着你们伤愈。”
“唯!大王。唯!大王……”伤卒的嚎哭忍住了,他们抽噎着的点头答应。
离开输血室的熊荆感觉自己做了件亏心事,因为他的行为欺骗了伤卒们质朴的感情。他本意真不是来送温暖的,他只想看看自己卫勤方面的建设成就。输血几乎减少了伤兵一半的死亡,而且是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实现,他觉得很了不起。
“孙子有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彭宗叹道,“大王深得军心矣!”
“狗屁!”熊荆不屑。他说的是屁,但先秦没有屁字,只有‘米费’字,彭宗一时没听懂。“吴起吸脓让人恶心。我爱士卒乃望其活,吴起爱士卒乃使其死。楚国人丁不过三百万,人人皆我子民,战死虽荣,心亦不忍。可偏偏秦国伐我,征伐不止。”
两次大战皆胜,可每次胜利楚国都要死不少人。熊荆说完长叹,彭宗则是惶恐不安。
“我闻你乃陈兼之门客?”熊荆问道。
“然也。”彭宗连忙道,头低着。
“你既是楚人,那便少一些功利算计。郑国算计,郑国无存,晋国算计,晋国无存。秦国算计,秦国很快也会无存。”熊荆忍不住教训他。“先君共王失弓于云梦,曰:‘楚人遗弓,楚人得之’。既是楚人,何需计较个人得失?楚国便是你,你便是楚国。”
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太羞愧了,后面的巡视彭宗没有跟上来。熊荆也没注意他,只对项燕道:“输血之法,还可用于产子。女子难产难免失血,可输补之。”
“大王……”项燕愣看着熊荆好一会跪地大拜,“大王乃圣王也!”
“我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