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翱牵着老马到了那大宅子前面。
王家的地方早就改做了李家的宅子,格局也变了不少。
李家看门的人见着这么一个落魄玩意儿站在自家门口,觉得晦气,不由分说的就要赶人。
王博翱让看门的骂着,只是看着门口那块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匾额,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牵着马来,然后又牵着马走了。
出了田阳县的县城,王博翱突然跨上马,疯狂的跑了起来。
风在他跑的时候也起来了,而且越刮越大,吹的王博翱本就没有用心绑住的头发散开,黑黑白白的,宛若疯徒。
他一路奔驰到了旁边的艮山脚下,然后弃了马,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就往山上跑。
衣裳被那些尖锐的树枝割断了他不管,皮肉被灌木拉扯的出血他也不管,他因为跑的太快而摔伤了腿,也不管,爬起来,固执的往山顶上面走。
最后手脚并用的来到了山上。
山风猛烈,将他头发出来,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王博翱紧紧攥着拳头,对着风毫无目的就喊,“姓方的——”
“你个妖道,给我出来!”
“你给老子出来!”
“折腾了我这么久,你出来!快点给我滚出来啊!”
他喊了好久,喊到喉咙嘴巴里面都布满了血腥味,也没有听到回应。
他对着旁边的一个石头狠狠的踢了一脚,目眦尽裂。
“呦呵,”一个语调颇为轻佻的声音在王博翱的身后响起来,“我说怎么听到有人叫我呢,难怪难怪……你喊我做什么?不是不肯跟我走的吗?”
王博翱闻声转身,双目赤红。
他看着那个曾经纠缠过自己很久的古怪道士,嘴边突然扯出惨然的一笑,“臭道士……臭道士!”
“你这个妖道……”王博翱喃喃自语,然后收回来盯着那道人的目光,身子一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场会面之后泄去了,两腿酸软无力的慢慢蹒跚到了旁边一处有草木覆盖的地方,直接倒下了。
“你这个妖道……”王博翱还在念叨着这一句,却是躺在地上闭着眼,面色安详。
方归元没跟着一起躺下来,反而是从地上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去骚扰放松下来了的王博翱。
王博翱让那闹得人不舒服的狗尾巴草骚扰的皱起了眉头,抬手挥开了它,“你还让不让我好好休息了?!”
方归元嘿嘿一笑,“休息什么?你这不都快解脱了吗?”
王博翱睁开眼睛懒懒的瞥了他一样,突然咧嘴一笑,“是啊……要解脱了……”
方归元见他又开始无神的发呆,也不再去打扰他,把狗尾巴放嘴里叼着,跟着他一块仰头看那灰蒙蒙的天。
看了好一会儿,王博翱才有了新的动静。
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要已经过了三十三年的岁月里的那些肆意放荡还有委屈恐惧一块倾泻出来。
方归元在一边嘴闲的劝他,“别吐的太快,太快了气跟不上,就要缺氧了!”
“你别多嘴!”王博翱嫌弃的说了他一句,“都是一样的人,怎么你就这副德行?”
方归元笑眯眯的答道:“人活的久了,怎么可能不变点性子嘛,一点都没变的,那是个死的,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乐趣!”
王博翱不想和他争论,只是动动换了一个新的姿势,“你道理多,你说得对……”
“这个当然。”方道长笑的一脸自豪。
然后他也躺下来,撑着胳膊对着王博翱,拿着狗尾巴草去挠他的脸,“哎,我说,你这次真的决定跟我走了?”
“不然呢?”王博翱垂下眼皮,神色不清的答道,“你不是一直都在说这事吗?”
自打王博翱和方归元的第一次见面结束,等他从军了以后,就一直在被方归元骚扰。
但频率也不怎么高,就是在某个毫无规矩的晚上突然出现他在梦里面或者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来,一直都在重复让他跟着他一块走人之类的话,等王博翱过的年头多了,听得次数也累积的多了,最后都直接忽略了过去。
方道长则是不离不弃,十多年了,就算王博翱是在行军打仗还是深陷朝政的乱局,都不停的在他耳边叨叨,也不管人有没有听到心里去。
王博翱也有过几次被逼急了的经历,骂人摔东西都上了,却是无用功。
甚至有时候他还在埋怨方归元,为什么他有时间来纠缠自己,就不能在他们一家落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但后来也想明白了,有些东西,靠的得是自己。
他曾经问过方归元,为什么就一直说这话?究竟有什么意思?
方道长则是热情的搂住他的脖子道:“咱俩谁跟谁?我走当然得带着你一起啦!”
彼时王博翱只觉得这道士怕是真有病,连两个人都当成一个人,但现在,他却是明白了方归元话中的深意。
“走吧……”一直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