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北的问题问得我不禁一愣,我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站在现在的角度,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很多都是片面的,甚至是想当然的,特别是对其中牵涉到怪力乱神的内容,人为的扣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并没有仔细思考其中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记得当年开始系统学习常家流传千年的鬼术心法时,对我影响最大的并不是父亲,而是我的三叔。他曾经告诉我,鬼术一道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对鬼神的认识,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能相信所谓的直觉。我们总说,鬼神会幻化,通过幻化来迷惑世人,但殊不知,幻化的并不是鬼神本身,而是我们看待他们的方式。
当你完全不相信它的存在时,它便不存在,或者说以一种无形的方式存在,但你依旧可以被它所影响,只是自己没有觉察罢了。你完全相信它的存在,那么,你想象他们是什么样子,它们就会是什么样子,它变成了你自己内心的一种投射,一种你自己都不曾了解的自己。所以三叔认为所谓的御鬼便是御心,自己对鬼神的认识,对它们存在方式的了解,决定了一个人的境界高低和能力高下。
三叔的教诲对我产生了很深的影响,我也一直用这个方法面对未知的事物,当然也包括我们谈到的腹语。
“据我所知,腹语应该是发源于古代巫术,我没有仔细研究过,但想来,腹语最初的应用应该就是巫师了。太平天国时,萧朝贵应该就是个精通腹语的大巫,虽然洪秀全给他披了一件基督教的外衣,但它从本质上说,还是我们的本土宗教。萧朝贵最初就是与上天沟通的媒介,他运用腹语,让教众们相信,洪秀全是天权神受,他可以把上天的执意传递给他们。因为腹语的发声与萧朝贵平常的声音完全不同,萧朝贵每次开坛做法时,教众们都会认为是上天附在了萧朝贵的身上,给予他们指引。”
“当然,还有人将腹语能力用在了别的地方。比如汉代的东方朔,他便运用腹语,一个人分饰多角,给汉武帝演戏,经常逗得汉武帝哈哈大笑,东方朔也得了个弄臣的称号。但东方朔不同于一般的俳优,他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负。别人不敢说的劝谏和指责,他就用腹语说出来,有时说得武帝暴怒,但他轻描淡写的推到腹语发出的声音上,自己却装作无辜的样子,弄得汉武帝也无可奈何。到今天,相声行业还把东方朔奉为祖师爷。所以,腹语最初用来做什么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使用腹语的人。”我接着胡安北的问话,答了一句。
我的话胡安北听得很认真,显然他也非常认同我的说法。
“常先生说得不错,我们现在认为腹语是另一种独特的发声方式,但古人并不这么看,在他们看来,腹语本身就是一种语言,一种与鬼神沟通的语言。我们通过后天的学习,慢慢可以掌握腹语的发声方法,但我在薛道士的书中看到很多,没有学习过腹语的人,在特定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使用腹语的记载,当然,这里面有很多传说的成分,是真是假我们不去探讨,但我看到,历史上很多人练习腹语,倒真的和巫术无关。”胡安北向我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应该是后人利用腹语的发声方式,干一些请神上身的事,欺骗一些愚昧的百姓。老常说得对,腹语只是一种工具,看人要用它来干什么,可惜历史上像东方朔这样的大隐太少了,神棍骗子要多得多。”在一边的彭玉书不禁脱口问道。
“当然会有这样的人,但如果我们认为腹语就是做这个用的,也未免太狭隘了。我注意到,在道家典籍中,关于腹语修炼方法的记载往往归于兵法部分。道家门下其实历史上出现过很多带兵作战的名将,比如鬼谷子门下的孙膑、庞涓,唐代的李绩,宋代的岳飞。换言之,腹语应该是古代武将兵法学习的一部分。但统兵作战为什么要学习腹语呢?”
“我也是因为好奇,在江西的时候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做,就按照古籍里的方法,练习了一阵子。后来我发现,练习腹语虽然与我以前的练声方法完全不同,也完全用不到声带,但却是一种传统道家的吐纳练气的方法,练的时间长了,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中气变得足了,原来很费力的高音开始变得轻松自如,武侠小说里的千里传音并不是编造出来的。那时我才渐渐明白,古人练习腹语,追求的也许并不是用腹腔共鸣来说话,而是通过练气的方法增加腹腔共鸣量,帮助声道获得更大的发声量。”
对于胡安北的解释,我还是非常认同,的确,中国流传下来的所谓秘术,都是通过师承关系或血缘关系维系的,这种门户之见很大束缚了文化技术的传播,更主要是这种小范围的口口相传,让我们很难了解这方法最初的用途和功能。也许的确如胡安北所说,腹语最初并不是一种发声方法,而是帮助修习者获得远超常人的音量。
看话本小说时,对声如洪钟这样的记载,总认为是一种艺术的夸张,人怎么会发出铜钟那么大的声音?共鸣腔不在一个等级体量上。而张飞喝断当阳桥,让敌将肝脾破裂坠马而亡,只是故事,不可能真实发生过。还有五代时李孝恭单骑踏营,惊天一吼,如平地炸雷,吓得敌军万